望山村的老屋們像一群佝僂著背的老人，靜靜地蹲伏在群山環抱之中。
這些大多建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土木建築，外牆的黃土早已斑駁脫落，露出裡麵縱橫交錯的竹篾骨架。
屋頂的青瓦殘缺不全，像老人缺了牙的嘴，每逢雨天就漏個不停。
“這房子啊，比我剛過門時又老了二十歲。” 趙紅梅推開吱呀作響的木板門，陽光斜斜地刺進堂屋，照亮牆上泛黃的全家福。
照片裡兩個穿著嶄新西裝的年輕人局促地站著，那是他們第一次進城打工前拍的。
如今大兒子在南方開了間小館子，二兒子在省城當電工，都在異鄉紮下了根。
村裡便也就隻剩下她和老頭子兩個人了。
而村裡現存的二十多戶基本都是如此。
他們的子女像蒲公英的種子，隨風散落在各個城市。
偶爾寄回來的錢，他們都攢著不敢亂花。
“孩子們在外麵不容易，我們老骨頭將就著能住就行。” 這是村裡的老人們常掛在嘴邊的話。
而如今，他們跟著江晚檸乾活，自己也能掙到錢了，翻新老屋的想法便在心底愈發強烈。
自從吳悅要建房的消息傳開後，越來越多的人登門向江晚檸打聽修建房子的事宜。
錢文豪統計了一下，僅僅三天時間，主動找上門來，提出要翻建房子的人家就多達十幾戶。
要知道，望山村留在村裡常住的，統共也就二十幾戶人家。
李建明冷不丁在一旁提了個建議：“你們有沒有想過，在村裡進行統一規劃建房？”
江晚檸一聽，瞬間聯想到一些新農村那整齊劃一的農家彆墅、農家大院，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走，咱們現在就去村委會找村長他們商量商量。”
畢竟這涉及整個村子的規劃，還是得依靠村委會那邊牽頭。
村委會裡，一張老樟木桌上攤開著幾張泛黃的地圖，江晚檸的手指輕輕點在望山村的輪廓之上。
七八個村民擠在會議室裡，汗味混著煙味在空氣中浮動。
“十七戶了？” 村長江大海摸著下巴上的胡茬，搪瓷缸裡的茶水已經見了底，“老李，咱們村常住的有多少戶來著？”
會計李宏元撥弄著算盤珠子：“二十二戶。要是算上那些空著的，總共六十五戶。”
朱靜靜 “啪” 地轉過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某新農村的航拍圖讓眾人眼前一亮：“村長，我剛查了資料，現在好多地方都在搞統一規劃。您看這照片，白牆黛瓦的小彆墅整整齊齊，多漂亮啊！”
“就是就是！” 馮濤湊過來指著手機，“視頻平台上這個村去年改造完，現在都成網紅打卡地了。咱們望山村風景這麼好，要是建設好了，一定也不會比那些地方差。”
朱靜靜再接再厲：“等村子有了名氣，村名們就看到了希望，有了希望，那些流失的人口不就回來了嗎？”
見兩小年輕越說越激動，恨不得立馬把村子裡那些破破爛爛的房子全部拆掉重建，江大海就一陣頭疼。
說實話，對於江晚檸提出來的統一建設規劃，作為一村之長，他怎麼可能不心動嘛？
但是理想是美好，現實是殘酷的。
“靜靜啊，” 村長江大海摩挲著搪瓷缸上的紅雙喜，打斷道：“你想得太簡單了。我就問你，建一個這樣的房子要多少錢？”
眾人看向錢文豪。
錢文豪常年跟工程打交道，最清楚不過了：“如果新建是新建一幢百平米的二層小樓，最少 20 萬。”
在場眾人都是沒了聲音。
20 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
尤其對於他們村的村民來說，那就是一筆巨款了。
即使他們想要翻新房子，也隻是想要加固下，不漏風不漏雨就行。
老會計李宏元歎了口氣：“年輕人啊，你們想的太簡單了。” 他摘下老花鏡擦了擦，“就我一個堂哥家兒子在城裡買房了，老劉家閨女嫁到省城，這些空房子少說二十來戶。讓他們出錢翻修？”
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江晚檸望著牆上褪色的獎狀，想起那些空置的老屋 —— 歪斜的土坯牆，茅草滋長的房頂，像被遺忘的舊時光。
“我倒有個主意。” 李建明突然開口。
他蘸著茶水在桌上畫起來：“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咱們也不搞一刀切。不願意翻建的，我們也不勉強。願意翻建，比如現在報名的 17 戶人家，我們就按統一風格來，在保留原來建築的基礎上，替換上青磚白牆灰瓦，這樣的成本也不大。” 水跡在桌麵上蜿蜒成錯落有致的圖案，“就像水墨畫，留白也是美。”
江晚檸點頭：“目前報名想要翻修房子的人，基本都想要翻修牆體和屋頂，應該沒問題。”
錢文豪補充道：“如果隻是翻新牆體和屋頂的話，最多也就萬吧。”
這個數字他也跟報名翻新房子的村民們說過，看他們的樣子，應該問題不大。
殊不知，放以前，這萬那就是他們一年都賺不到的錢。
但是現在，他們不少人月收已經上萬，完全有信心，在年底前賺到修房子的錢。
這個數字讓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這個好！” 朱靜靜眼睛一亮，“先形成示範效應，等外出的人看到變化，說不定也會心動。”
馮濤已經唰唰記滿半頁紙：“那我們到時候就負責做美篇宣傳！平台上那些改造老屋的視頻可火了。”
江大海和李宏元對視一眼，果斷拍板道：“成，那就按你們說的辦，有什麼需要我們這把老骨頭做的，你們儘管使喚。”
……
幾人商討完之後，第一時間便召集想要修建房屋的十七戶人家來曬場開會。
晚飯後，收到通知的人，都自帶小馬紮，興致勃勃地趕來曬場集合。
江為民扛著兩個小馬紮走在前麵，吳悅牽著女兒跟在後麵。
小雨蹦蹦跳跳地指著曬場：“媽媽，好多人呀！”
曬場上已經聚集了二三十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