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模糊的真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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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棠心裡有很多話想問溫素蘭。

可眼下沈清翎還不知道什麼情況,要是她和顧亦瑾回去了,溫素蘭沒有看到沈清翎大概又要擔心。

顧玉棠呆滯地坐在沙發上,眼神怔怔地望著窗外的雨。

此刻她眼中的雨和心中的雨甚至要勝過窗外的雨。

窗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些,但那淅淅瀝瀝的聲音卻像無數根細針,密密麻麻地紮進顧玉棠的心口。

她僵坐在沙發裡,雙手無意識地死死攥著裙擺,昂貴的麵料被揉捏出深深的褶皺,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顧亦瑾那些話,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在她腦海裡反複灼燙。

“讓我去看你比賽的是溫素蘭。”

“你的畢業禮物是她和我一起去挑的。”

“卡片上祝你擁有光明未來的人是她。”

“她就在人群裡遠遠地看著你。”

“你人生裡無數個時刻一直都在的那個人是她。”

顧玉棠的呼吸急促而破碎,眼淚無聲地洶湧流淌,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在下頜彙成水滴,砸在冰冷的手背上。

這份她從未察覺、甚至歸功於他人的庇護,此刻像沉重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

喉嚨裡湧上強烈的哽咽,她用力咬住下唇,嘗到了血腥味也渾然不覺。

二十多年的認知在這一刻天崩地裂。

她恨了二十多年的人。

她冷眼相對、言語帶刺的人。

她刻意忽略、視若無睹的人。

她甚至在心裡無數次詛咒過,希望她消失,希望她從未出現在顧家的人

原來,一直默默愛著她,用她最討厭、最抗拒的方式,笨拙又執著地愛著她的人,就是溫素蘭。

那份愛,被她的偏見築起的高牆隔絕在外,隻能化作角落裡無聲的注視,變成他人手中的鮮花和卡片,化作她從未知曉的、在黑暗中為她抵擋風雨的力量。

“我我都做了些什麼”

顧玉棠從齒縫裡擠出破碎的音節,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滔天巨浪,將她徹底淹沒。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受害者,是被剝奪了母愛、被父親忽視、隻能從弟弟身上汲取溫暖的小可憐。

可真相卻是,她一直手握利刃,狠狠刺向那個唯一試圖靠近她、溫暖她的女人。

她用冷漠和憎恨,回報了對方小心翼翼的、不求回報的愛。

這份遲來的認知帶來的痛苦,甚至超過了被顧亦瑾欺騙的痛楚。

那是一種靈魂深處的震顫,是對自己過去二十多年人生的全盤否定。

她想起自己對溫素蘭的每一次冷言冷語,每一次刻意的疏遠,每一次帶著譏諷的稱呼“溫姨”,每一次在她試圖關心時毫不猶豫地轉身

那些畫麵此刻都清晰得可怕,像慢鏡頭一樣在眼前回放,每一次都精準地刺向她自己的心臟,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絞痛。

窗外的雨,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內心的風暴,又漸漸密集起來,敲打著玻璃,發出沉悶的聲響。顧玉棠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一種無法言喻的巨大衝擊和隨之而來的、鋪天蓋地的悔恨。

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雨聲,和顧玉棠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在寂靜的空間裡回蕩。

溫素蘭溫素蘭這個名字在她心頭滾過,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

擔憂、愧疚、恐懼麵對、又夾雜著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被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渴望。

她需要一點時間,一點空間,去消化這足以顛覆她整個人生的真相。

桑隱依舊站在角落的陰影裡,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顧亦瑾沉默著站在那裡,像一道無聲的剪影。

此時此刻,他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終於不用再在她麵前演戲了。

可那如釋重負的感覺裡,終究還是摻進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澀然。

他看著顧玉棠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裡,肩膀微微顫抖,那無聲的淚痕比任何控訴都更刺眼。

他彆過臉,強迫自己盯著窗外模糊的雨景,試圖隔絕那道崩潰的身影。

可即使不看她,她壓抑的抽泣聲都像無形的針,刺得他太陽穴突突地跳。

他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場遲來的攤牌,撕開他精心編織了二十年的華麗謊言,露出下麵那個不堪的、真實的自己。

他早就預料到她的反應,震驚、痛苦、崩潰。

這正是他想要的,不是嗎?

讓她看清,讓她死心,讓她徹底明白,她眼中那個美好的弟弟從未真實存在過。

他隻是一個贗品,一個騙子,一個為了生存而戴上完美麵具的怪物。

可有時候演戲演久了,演著演著就把自己演進去了,隻是他固執地不肯承認而已。

當顧玉棠狠狠拍開他試圖為她擦淚的手時,那清脆的響聲像一記耳光抽在他臉上。

他幾乎是本能地收回了手,指尖殘留著被拍開的微麻感,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感到錯愕的失落。

這個動作太熟悉了,從小到大,隻要她掉眼淚,無論是委屈、難過還是生氣,他總是第一個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

那是刻進骨子裡的習慣。

此刻,這本能被無情地拒絕,仿佛徹底斬斷了過去那層溫情脈脈的偽裝。

他感到一陣茫然,扮演了太久,連自己都分不清,那些為她擦拭眼淚、為她出頭、為她鼓掌的瞬間,究竟有多少是純粹的演技,又有多少是出自真心。

他想起暴打那個渣男時,拳頭砸在對方臉上,自己手臂震得發麻,心裡卻燃燒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

那份憤怒,僅僅是因為需要維護“好弟弟”的形象嗎?還是因為看到姐姐被欺負,心底深處某個角落真的被刺痛了?

他想起她初入娛樂圈,被黑料淹沒,深夜打電話給他,聲音疲憊又絕望。他握著電話,聽著她壓抑的哽咽,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

那份沉重,僅僅是因為擔心自己失去她的庇護嗎?還是真的在為她的痛苦而揪心?

“假的,都是假的”

顧亦瑾猛地閉上眼在內心不斷提醒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偽裝。

“我需要她的信任,需要她作為顧家大小姐對我的維護,所以我必須演,必須演得完美無缺,那些所謂的心疼、憤怒、難過不過是入戲太深產生的錯覺。”

他固執地告訴自己,他對顧玉棠,對溫素蘭,甚至對整個顧家,從未有過真心。

他就像一個精密的演員,投入角色,體會角色的悲歡,但曲終人散,他終究要脫下戲服,做回那個在陰暗角落裡舔舐傷口的、無家可歸的野狗。

溫情是奢侈品,真心是陷阱,一旦交付,等待他的隻有被拋棄時萬劫不複的痛苦。

然而,這堅定的自我說服,在顧玉棠此刻崩潰的眼淚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那眼淚像滾燙的岩漿,灼燒著他辛苦築起的堤壩。

他感到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巨大的悲傷席卷而來。

那不是為顧玉棠,更像是為他那被自己親手否定、埋葬了二十年的、可能真實存在過的親情而悲傷。

為了生存,他不僅欺騙了彆人,更欺騙了自己,用“虛假”的標簽,粗暴地覆蓋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模糊的真心。

他依舊沉默地站著,背對著顧玉棠,肩膀繃得死緊,像一張拉滿的弓。

窗外的雨聲似乎更大了,將他沉重的呼吸和內心的悲傷都淹沒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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