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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楚王的噩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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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天來,每當黃昏時,總能看到有三三兩兩的人走在田埂邊,人們都會觀察一番種出來的糧食。

當麥子的麥穗開始有些成熟的跡象時,就有不少官吏來到了渭南,他們多數都是從鹹陽來的,這些人來看看渭南是不是真的種出了這麼多的糧食。

而當人們真來到此地,並且切實看到了萬頃良田,長滿了糧食,皆會感慨,原來隻是開挖一條河渠就能擁有如此良田。

對扶蘇而言,這個關中還是有很大的發展潛力的,它的潛力遠遠還不止眼前看到的這些。

此刻,扶蘇正在吃著從敬業縣帶來的桑葚,還有西域進獻的葡萄。

扶蘇看著弟弟公子高在河灘抓魚。

河岸邊,妹妹陰嫚正在指著有魚出沒的水麵。

公子高彎腰一抓,魚沒有抓到,倒是掀起了河底的一片泥沙,河水渾濁之下更找不到了。

扶蘇吃著桑葚道:“聽說西戎與西域的桑葚更大更好吃,還有吃不完的葡萄。”

辛勝吃著葡萄道:“公子所言在理,西域的確是一片富饒之地。”

扶蘇道:“早有人去西域看過?”

辛勝道:“早在孝公時,就有人去西域查探過,聽說走得並不遠,當年正值列國爭先變法之時,秦全心全力要與六國爭霸,自然無心顧及西域。”

言罷,辛勝看到公子扶蘇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來公子對西域是有所圖謀的,可偌大的江山,尚不安定,四處躲藏且密謀複國的六國舊貴族依舊在,談何容易?

扶蘇笑看著弟弟妹妹,依舊吃著葡萄。

葡萄是西戎進獻給始皇帝的,公子高送來的。

田安正在縫補著一個麻袋,公子扶蘇是始皇帝最疼愛的孩子,也是始皇帝最倚重的一位公子,說不定始皇帝允許公子建設渭南,也是為了鍛煉公子。

不多時,公子高再也沒有抓到魚,他氣餒地抱著一個大河蚌回來了。

看了眼狼狽的弟弟,扶蘇倒覺得意外,這裡的河蚌的確很多。

可能是這一段河道有秦軍保護著,潼關的村民都不能在這附近抓河鮮吃,都去了較為遠一些的上遊或下遊,才導致這片河道的生態更繁榮一些。

高重新換好乾燥的衣裳,他吃著葡萄問道:“兄長何時回鹹陽?”

聞言,扶蘇看向一旁的妹妹陰嫚也正看著自己,回道:“等這裡的糧食豐收了,我會回鹹陽看看的。”

陰嫚笑著,“等兄長回來了,高泉宮的魚也都養肥了。”

高又道:“這些文書都是父皇讓高送來,皇兄一定要看。”

扶蘇頷首道:“好。”

言罷,公子高與公主陰嫚坐上車駕,回了鹹陽宮。

扶蘇將餘下的葡萄分給兩位老人家吃,而去看弟弟帶來的文書。

扶蘇先是看了三兩卷,這些文書所記錄的都是各地各郡的情況,關中在七月就迎來了汛期。

可是中原彆的地方則不同,楚地發生了內澇,趙地又鬨了乾旱。

看著這些文書,扶蘇就像是在看一個十分脆弱的文明,接連一個月不下雨河水就會枯竭,就會莊稼顆粒無收。

始皇帝讓公子高送來的文書就像是一個個重擔,這些重擔在告訴扶蘇,這個誕生於長江與黃河的文明依舊很脆弱。

這個農業社會依舊很原始,這些文書沒有蓋印,原本它們應該有丞相府的蓋印,沒有蓋印就說明他們都是抄錄下來的副本,這些副本都是要收錄起來,放入卷宗庫的。

直到夜裡,扶蘇還在看著這些文書,並且挑選了其中幾卷做了一些批注,讓田安派人送回了鹹陽。

餘下的幾天,從鹹陽又送來的不少文書,扶蘇甚至發現了其中有幾卷文書是原件,乾脆也寫了批注。

再之後,送來的奏章依舊沒減少,但幾乎都是原件。

直到七月的下旬的這天,扶蘇處置好昨天送來的文書,讓人送回鹹陽。

忙完這些之後,扶蘇走出小院,見到了青臂與他的工匠扛著一個個的架子而來。

“老漢我按照公子的要求改了改。”

這其實是後世的腳手架樣式,本來青臂也會做手腳架,但他們做的腳手架並不高,而且樣式也簡單。

扶蘇道:“現在有多少民夫?”

青臂回道:“公子,如今正是農忙,能找到的民夫也就六十人,還是華陰縣的縣令給的人手。”

“待夏收,渡過農忙會有更多的民夫。”

青臂頷首。

院內,田安又在哼著歌謠扯著麵條了。

近來田地裡也住了不少人,他們是真的住在田地裡,睡在田地裡。

大抵是田地裡的糧食,是這些新遷來的民夫所僅有的。

他們剛來到關中時,除了家人與能夠蔽體的衣物,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當初張蒼選擇這些人時,挑選的絕大多數的人就是一無所有的。

直到夜裡,當有人去田地裡走動,還聽到麥田裡有此起彼伏的鼾聲,麥子就快要熟了,人們守護著糧食,就像是在守著自己的家產。

今夜的月光正好,也沒有下雨,扶蘇走在黃河邊看著月光灑在這片望不到頭的田野上,如今依舊是酷暑,夜裡也沒讓人覺得有多涼快。

扶蘇覺得幸好,幸好的是當初丞相給了自己三千家仆與幾百頃田地。

在這個時代,隻要你有糧又有人,真的就沒什麼事再能難倒你了。

有這份家底作為私產,扶蘇認為果然是丞相更加深謀遠慮,丞相更懂得大秦的公子需要什麼,將來可能會遇到什麼困難,而公子遇到困難之後需要用什麼樣的資源來解決這個麻煩。

好在,如今自己所做的事還能依靠那三千家仆與那些田地。

那將來呢,扶蘇望著夜空中的明月,又是一陣無言。

總不能回頭再怪丞相,怪丞相當初沒多給一些?

回到河邊的小院之後,扶蘇整理著書架,又找到了那個太仆令的銅印,在修建鹹陽橋之前,父皇就將此令交給了自己,至今也不知道何用,也沒有拿回去。

難道說父皇忘了此事?

或者說自己提醒父皇,將這個銅印還回去?

不過扶蘇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太仆事關大秦的馬政,既然沒有要回去,也就在自己的手中,說不定將來還有用,與知識一樣。

扶蘇不怕知識貪多嚼不爛,權力也一樣,權力自然是越大越好。

翌日,午時剛過,章台宮的廷議結束之後,嬴政就來到了高泉宮。

公子高近來暫住在這裡,他早早得知父皇正在往高泉宮來,便在殿外等候。

穿著一身黑衣的嬴政望著高泉宮,低聲道:“高,這都是你在打理?”

公子高低著身子回道:“這都是兒臣該做的。”

嬴政還未走入殿內,就見到了殿外兩棵梅樹,這兩棵梅花樹長得並不好。

“父皇,兄長一直養著這兩棵樹。”

嬴政頷首走入這處大殿內,一入殿內就看到此地放著一個個的書架,這些書架成排地列在殿內,導致原本寬敞的大殿顯得擁擠了許多。

一旁的桌上還零散放著一卷卷竹簡,這應該是高先前在看的書,嬴政拿起其中一卷,這是在看《春秋》。

不過嬴政覺得,扶蘇這孩子看書是很快的,而且對書中的學識理解得很快,更不會像高這樣把書卷淩亂地放在桌上。

扶蘇其實是一個很謙遜的孩子,那孩子尊重知識,很看重書籍,每一卷書都會好好對待。

論學習的能力,公子高一輩子都追不上扶蘇。

論謙遜與所思所慮,公子高也不及扶蘇。

見到父皇在翻看自己的書,公子高欣喜道:“父皇,兒臣也要與兄長一樣,要多學。”

嬴政神色依舊嚴肅,緩緩道:“李斯說過,扶蘇向來是春天想秋天的事,春耕時就在考慮夏收了,這孩子想得很遠。”

高一臉崇拜地道:“父皇,兄長何時能回來?”

嬴政放下了這卷書,低聲道:“快了。”

在跟隨始皇帝而來的內侍看來,始皇帝能給的也僅僅是這個回答,現在公子扶蘇正在建設渭南,或許最近會回來,也說不上是哪一天。

嬴政走向了高泉宮的後殿,在這裡放著一個靈位,是華陽太後的靈位。

在高泉宮的內侍與宮女的猜測中,原來始皇帝今天是來告祭華陽太後的。

華陽太後的靈位前很乾淨,其實這並不是扶蘇不懂事,或者是公子高自作主張,而是華陽太後生前有過囑咐。

嬴政看著靈位,低聲道:“祖母,扶蘇他二十歲了。”

當始皇帝開始麵對靈位講話,公子高與一眾內侍都退出了後殿。

後殿內,嬴政道:“當初祖母說扶蘇早慧,你總是告誡扶蘇一定不要在外麵表現這種早慧,你擔心會有人扼殺這個早慧的孩子,現在他二十歲了……”

“祖母,以前你擔心有人會傷害早慧的扶蘇,你就一直保護著這個孩子,現在的扶蘇很有手段,他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其實早就知道該怎麼保護他自己……”

眾人一直坐在後殿的門口,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始皇帝才從後殿走出來。

可就要離開高泉宮,嬴政看到了殿內的魚池,低聲道:“高,你要照看好這裡。”

公子高站在高泉宮前送了始皇帝。

離開高泉宮的時候,嬴政問起了被俘的楚王負芻的事。

一旁的內侍回道:“楚王負芻就住在鹹陽城的東城,整日裡玩樂,聽說是瘋了。”

看在華陽太後的份上,嬴政留了楚王負芻的性命。

嬴政沉著臉走向章台宮,問道:“他怎麼瘋了?”

“楚王負芻擔心楚地的項氏會來殺他,項氏的人覺得,是他負芻害死了楚人的大將軍項燕。”

嬴政吩咐道:“叫李斯來。”

當即就有內侍去傳話。

嬴政一步步走上了章台宮,來到大殿又吩咐道:“今天的文書送去給扶蘇了?”

“丞相讓人送去了。”

“嗯。”

嬴政應了一聲,走入大殿內。

不多時,李斯就快步走入章台宮。

嬴政將楚王負芻的事情告知了李斯。

李斯行禮道:“臣以為,此事不足為慮。”

秦一統中原,六國與秦的仇怨尚且說不完,六國舊貴族間的恩怨又何曾說得完,六國貴族自己的那些破事,數都數不清。

李斯道:“當年的六國貴族確實都尚在,其中……甚至有不少人在密謀複國。”

嬴政的神色又陰沉了幾分。

李斯站得筆直,他絲毫不懼,而是又道:“人是要吃糧食的,六國舊貴族密謀複國多年,他們總是在各地走動聯合他們所謂的‘誌士’,實則其中真正有本事的寥寥無幾,多數人也不過是借著當年舊貴族的身份到處混個吃喝而已,實則窮困潦倒。”

“一畝田一年的收成能養活幾口人?他們若長年不事勞動,他們就無口糧……”

嬴政聽著李斯滔滔不絕的言語,李斯就善用法家的學識,因此當讓李斯來說這件事時,他是從田,糧,人與誌向結合在一起。

李斯認為他們沒有足夠的儲備,反賊們就隻能顧著眼前的糧食是否夠吃,而無法考慮長遠的事。

聽了李斯的言語,嬴政又讓人將這個問題送去了渭南,讓扶蘇看看這件事。

潼關,扶蘇一邊幫著青臂夯實城牆的地基,一邊向青臂學習著這個時代的土木知識,以及各種建設技巧。

每日有所得,就讓扶蘇覺得每一天都是有收獲的一天。

今天的勞作剛結束,扶蘇就與一群工匠跳入河中洗澡,在河水一泡便暑氣全消。

將來,這些工匠也可以驕傲地說,他們與公子扶蘇一起在同一條河中遊過。

扶蘇濕漉漉地回到了小院,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再將自己換下來的衣裳洗著,這個時候田安正在做飯,聞著味道今天多半有餅吃。

扶蘇將洗好的衣裳掛在院子裡晾嗮。

“公子,這些事不用公子做的。”田安一邊說著端來了一碗羊肉湯與一個剛出爐的餅。

剛出爐的餅正香,扶蘇正要吃就見到有一個人來到了院外。

見狀扶蘇先咬下一口餅,來人與自己的年紀相當。

他是丞相府的吳公,扶蘇聽田安說過,吳公是丞相李斯同邑的孩子,是丞相李斯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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