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電光火石、生死一線的刹那!
徐鋒那僵直的身體,像是慌不擇路,猛地向內側一個踉蹌傾倒。
動作狼狽至極。
姿態難看得像是被地上的石子狠狠絆了一下。
與此同時,他那看似胡亂揮舞、想要格擋卻不得章法的雙手,卻以一個極其古怪的姿勢,向前微微一封。
隨即又向內一帶。
這動作,毫無章法,毫無美感,笨拙得引人發笑。
然而,就是這看似“慌不擇路”的一倒,一封,一引。
李墨那誌在必得、凝聚全身力道的穿心刺,竟瞬間失去了目標!
他感覺自己的指尖刺入了一片虛無。
又像陷入了一團旋轉不休的流水,一片深不見底的泥沼。
觸感詭異至極。
那淩厲無匹、足以洞穿鐵石的勁力,在接觸的瞬間,被一股陰柔綿密、卻又浩瀚無邊的力量,悄無聲息地卸去了大半!
這是徐鋒體內北冥真氣自發運轉,融彙了九問劍法藏鋒卸力的精髓。
更是他【萬物洞悉】之下,於生死關頭本能施展出的變種防禦。
核心不在硬抗,而在“藏”與“化”。
將對方的剛猛之力,引入自身真氣構建的無形氣旋,消弭於無形。
李墨一擊落空,力道被卸,心頭已是大駭!
更讓他驚駭欲絕的是,不等他變招後撤,一股更加陰柔詭異的反震之力,竟順著他的指尖,沿著手臂經脈,狂湧而回!
這股力量並不剛猛,卻刁鑽無比。
如同一根無形的鋼針,精準刺在他氣血運行的節點。
“噗!”
李墨猝不及防,胸口劇烈一悶,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逆血上湧,他張口便噴出一道血箭!
整個人如同被無形重錘擊中,踉踉蹌蹌向後暴退數步。
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握著劍指的右手虎口,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幾乎握不住拳頭。
他滿眼驚駭地看著對麵。
看著那個依舊“驚魂未定”的徐鋒。
如同白日見鬼!
這……這怎麼可能?!
一個病秧子,怎麼可能……
場外眾人,亦是看得目瞪口呆,鴉雀無聲。
方才那一幕,兔起鶻落,變化實在太快。
前一刻,徐鋒還是待宰羔羊。
下一刻,主動進攻的李墨卻吐血而退!
這反轉,太過離奇!
然而,無人知曉。
就在方才那短暫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肢體接觸瞬間。
徐鋒在施展那“藏鋒化勁”之術卸力時,更做了一件隱秘至極的事情。
一絲比發絲還要纖細,精純凝練到極致的北冥真氣,如擁有生命的靈蛇,悄無聲息攀附上李墨的指尖。
這絲真氣中,還夾雜著一絲微弱到極致的《九問劍法》第一問——“問心”的劍意。
此劍意,不傷形體,直指人心根本,拷問意誌,動搖信念。
這縷混合了北冥真氣與“問心”劍意的詭異力量,並未在李墨體內停留。
它如同跗骨之蛆,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順著李墨與觀禮台上那位白衣兵仙之間,那無形的、以氣機相連的“指點”聯係,逆流而上!
無聲無息!
穿透空間的阻隔!
精準無比地,侵入了那位一直以磅礴氣機鎖定全場,冷眼旁觀的陳芝豹體內!
這股力量極其微弱。
對於指玄境巔峰,甚至可能半步天象的陳芝豹而言,本該如蚍蜉撼樹,不值一提。
但它的特性,太過詭異!
它不直接衝擊陳芝豹雄渾如海的修為。
而是如同一滴墨汁滴入清水,悄然滲透,直指其經脈運轉的細微之處。
更隱隱觸動了他那堅如磐石的心神意誌!
觀禮台上。
一直負手而立,麵沉如水,眼神古井無波的陳芝豹。
就在徐鋒使出那古怪防禦,李墨吐血後退的瞬間。
他那張萬年冰封般的臉龐上,微不可查地,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尤其是當那絲隱蔽至極、帶著“問心”劍意的北冥真氣侵入體內的刹那。
陳芝豹那深邃如寒潭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
一種從未有過的、直指本源、仿佛要窺探他內心最深處秘密的詭異感覺,瞬間傳遍全身!
儘管下一瞬,他體內浩瀚磅礴的功力便如驚濤駭浪般自行運轉,瞬間將這絲微弱外力徹底碾碎湮滅。
但那種感覺,卻清晰烙印在了他的心神之中!
心頭,竟是莫名地劇震了一下!
他猛地抬眼。
兩道銳利如絕世神兵的目光,穿透重重虛空,死死鎖定在演武場中央!
鎖定在那個剛剛“僥幸”躲過一劫,正搖搖晃晃站穩身形的徐鋒身上!
眼神之中,第一次出現了驚疑、審視。
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忌憚!
他深深地,極其認真地看了徐鋒一眼。
那眼神,複雜難明,仿佛要將徐鋒從裡到外徹底看透!
下一刻。
出乎所有人意料。
這位威震天下的白衣兵仙,什麼話也沒有說。
甚至沒有再看一眼受傷的李墨。
也沒有理會太子趙篆那驚疑不定的目光。
他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隨即,猛地一拂白袍衣袖!
轉身,邁步。
身形幾個模糊的閃爍,竟是直接離開了演武場。
幾個呼吸間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儘頭。
拂袖而去!
走得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隻留下滿場驚愕、不解、疑惑的眾人。
演武場上,氣氛愈發詭異凝滯。
方才那電光石火間的變故,快得讓人幾乎反應不過來。
前一刻李墨還氣勢洶洶,下一瞬卻吐血拋飛,
而那個看似嚇傻了的北涼質子,竟是罪魁禍首?
眾人目光彙聚之處,徐鋒癱坐在地,臉色慘白如雪,冷汗浸濕了額發,
胸膛劇烈起伏,仿佛耗儘了所有氣力。他伸出顫抖的手指,
指向遠處同樣驚魂未定的李墨,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哭腔:“你……你……好狠的心……這是要殺人麼……”
語調裡滿是劫後餘生的驚懼與委屈,
仿佛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被嚇破了膽的病弱紈絝。
“嚇……嚇死我了……嗚嗚……”
他甚至低聲抽泣起來,肩膀微微聳動,
將那份驚恐與無助演繹得淋漓儘致。
觀禮台上,太子趙篆原本噙著溫和笑意的嘴角微微一滯,
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思。他看向癱坐在地的徐鋒,
又望向陳芝豹消失的方向,目光流轉,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而那些方才還在起哄嘲笑的勳貴子弟們,此刻卻是個個麵麵相覷,
噤若寒蟬。李墨的實力在他們這群人裡不算頂尖,但也絕非弱者,
尤其方才那一招“穿心刺”,帶著陳芝豹指點的意味,更是淩厲歹毒。
可就是這樣一擊,竟被徐鋒以一種近乎“意外”的方式化解,還反震得李墨吐血受傷?
這北涼來的病秧子……當真隻是個病秧子?
“方才……那是什麼招式?”有人低聲呢喃,帶著難以置信的困惑。
“沒看清……好像是絆倒了?可李墨怎麼會……”
“邪門……真是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