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兒子和長孫出事後,桑老夫人又暈倒了一次。
這會兒剛醒過來,嬤嬤正在給她喂藥。
老太太長籲短歎的:“唉,我這藥都服幾年了,身子骨一點兒起色也沒有。”
嬤嬤不敢說話。
一直治、一直氣。
大羅金仙都救不了!
“祖母。”桑懷盛走過去,站在床榻前。
他被伺候慣了,完全沒有要上前給祖母伺候湯藥的自覺,站得筆挺挺的,道:“您也聽說了父親和大哥的事了吧?”
嬤嬤有些著急:“四少爺……”
她使勁兒給他眨眼,道:“老夫人暈倒了,剛醒來。”
言外之意:你就彆再提這件事刺激老人家了,本來老夫人這五年來身體就一直不好,近來因為各種事,更是日益孱弱。
這要是一時想不開,搞不好命都要沒了!
但,桑懷盛顯然是沒有體恤人的敏感心思,自顧自地道:“母親沒有主意,二哥隻知道妥協,還想找喻初晴求情!”
他還是第一次說對了喻初晴的名字。
但他對喻初晴的態度,依舊如往:“喻初晴那個賤人,就是她把父親和大哥送進京兆府大牢,張太鑫、甚至那個喬鬆海,都是她的幫凶!”
“如今咱們胳膊擰不過大腿,這也就不說了。”
“二哥天真,想讓喻初晴放過我們,不要落井下石!”
“但我認為,救父親和大哥勢在必行!”
桑老夫人當然想要把自己的兒子和長孫救出來。
沒有他們,這個家就徹底散了。
但問題來了:“那你認為,要怎麼救?”
老太太的聲音,已經沒什麼中氣。
聽著就有日薄西山的暮靄沉沉之感,進氣多、出氣少。
桑懷盛卻沒聽出來,依舊按著自己的節奏說下去:“祖母,您現在身子不太好,都是喻初晴把你給氣的!你且聽孫兒的去做,如此如此……”
且說,桑懷安這邊。
他並不知曉桑懷盛在乾什麼,出了侯府的門後,便去永安縣主府。
奈何到了門口,門房看見他就一臉晦氣,根本不肯通傳。
也是巧合,喻初晴正好在這時候準備出門,被桑懷安碰了個正著!
“初晴!”
門房回身,連忙行禮:“縣主。這位非要進府見您……”
他想要稟報,喻初晴卻擺擺手:“你先去做事吧。”
不用開口,她也知道桑懷安是來乾什麼的!
“初晴!”桑懷安見她態度還算好,似乎有要跟自己談下去的意思,趕忙跟著她步下門前的台階,急切地說道:“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跟你說幾句話!”
喻初晴站在馬車前,不等對方說出來意,直接說:“太子殿下有令,替南陽侯父子求情者,隨南陽侯一起,流放三千裡!”
桑懷安頓時啞然。
太直接了!
這話一出,立即堵死了求情的路子。
但他的確不是為了這個來的,趕忙道:“我沒這麼想。隻是,大牢裡,父親與大哥都重傷在身,我們需要打點一下,送點藥進去,也想讓他們在裡麵好過一些……”
話沒說完,喻初晴瞪著一雙眼睛,滿眼都是不可思議地問他:“你不會是想讓我去給他們打點一下,讓他們好受一點吧?你腦子沒摔壞吧!”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發生了這些事,桑懷安其實也已經知曉喻初晴對南陽侯府的怨恨了!
當然——
他認為她被他們傷透了心,事實喻初晴並沒有傷心:她對南陽侯府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實際感情,不可能被他們所傷。
她隻是,記仇!
喻初晴還是沒給他說完話:“你不會想找我借錢吧?讓我借錢給你,去讓我的仇人過得舒服一些。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不管說什麼,都會被她往死裡懟,桑懷安差點想放棄。
但顯然是不能放棄的。
他也不拐彎抹角了,道:“我隻是想讓你不要落井下石,報複也夠了,後麵就讓父親和大哥自生自滅吧!可以嗎?”
隻要喻初晴不出手,其他人出手的幾率不高。
至少桑文柏和桑懷民在裡麵,能安生養傷就行。
“原來如此!”喻初晴挑眉,很“好脾氣”地說:“可我沒想落井下石呀!你放心,我不會花錢去打點獄卒,給你爹和你大哥一點顏色瞧瞧的。畢竟,他們現在的慘狀,我已經很快活了!”
因為,她想要的不是給他們顏色瞧瞧,而是——
想要他們死!
南陽侯且不替,就桑懷民那個廢物,他活著一天,就是對連玉的威脅!
聽她這麼說,桑懷安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頓了頓,他又道:“父親和大哥的做法,的確太過分了。但初晴,二哥從未害過你,你相信我的話嗎?”
話是這麼說,他心裡其實恨透喻初晴了——一點麵子都不給他!
他從未對她下過手,她怎麼能對他這麼無情?
“哦。”喻初晴扯唇一笑。
以目前而言,桑懷安隻是沒害成她,而不是從未害過???
他太虛偽,口蜜腹劍。
嘴上討好著她,心裡不知道怎麼罵她呢!
她笑問:“給南陽侯提議,說寧王想要我做續弦,是你牽線的吧?”
桑懷安心口一驚:“你怎麼知道!”
喻初晴挑眉。
石錘了!
她麵容驟然冷沉下來:“桑懷安,你是個有腦子的人。我也相信你說的,你不是想害我。你隻是想利用我,鋪就你的青雲路!至於當你的墊腳石、在你腳底板下的我會不會死,你完全不考慮!”
有時候,沒想要她的命,比要她的命還惡心!
南陽侯府一群人都是無意識在吸她的血,自私毫無自知。
隻有桑懷安,是有預謀地吸血!
“我沒有……”桑懷安想否認。
喻初晴卻隻是給了他一個冰冷的眼神:“奉勸一句,機關算儘太聰明,反而誤了卿卿性命!”
不是忠言相告。
而是讖言——
她很清楚:桑懷安是聽不進去的!
十九年來的習慣與性格,哪有這麼容易改過來?
丟下這話,她扭頭上了馬車。
桑懷安心裡氣得很,卻實在拿她沒辦法。
第一,他不想弄死她,隻想得到功名利祿。
第二,他是兄弟幾個之中,武力值最弱的,不要說她身邊有四大侍婢,就是她本人,他也打不過!
最後,他曆來都是願意忍氣吞聲,謀求更大利益。
所以,這口氣他忍了,轉頭打算回去。
轉念想了想,他又不想回侯府看哭哭啼啼的娘、炸毛無腦的弟弟,乾脆又回翰林院去了。
自然就不知道家裡又有人拖他的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