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李雲初就醒了。
她躺在床上盯著帳頂的繡花看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般坐起身來。
“碧荷,備水洗漱。”她喚來貼身侍女,“再去廚房吩咐一聲,我要親自熬一鍋排骨湯。給侯爺補一補身體。”
也算是感謝他的複活之恩!
碧荷手中的銅盆差點掉在地上:“姑娘您要……親自下廚?”
這可是第一次見到姑娘對侯爺這麼上心!
“怎麼?我就不能下廚?”李雲初挑眉,嘴角卻帶著一絲罕見的柔和。
碧荷與另外兩名侍女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隨即喜形於色:“能,當然能!奴婢這就去準備。”
李雲初看著侍女們歡快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
排骨湯熬了兩個時辰,李雲初親自守著火候,不時撇去浮沫。
湯成時,香氣四溢,連廚房的老嬤嬤都讚不絕口。
“姑娘手藝真好,侯爺有口福了。”老嬤嬤笑眯眯地說。
李雲初勾唇笑了笑,排骨湯是她唯一上得了台麵的廚藝。
她小心地將湯盛入青瓷湯盅,又放入食盒中保溫。
隨即,又把一旁的食鹽瓷罐一起放入食盒。
“姑娘為何要帶鹽?”
“萬一侯爺覺得太淡了,到時候還可以加。”李雲初漫步儘心道。
碧荷挑唇輕笑:“還是姑娘心細,難怪能獨得侯爺恩寵。”
李雲初抿唇不語,這丫頭還真是好騙!
——
踏著晨露,李雲初來到江柚白的書房外。
不出所料,兩名守衛立刻攔住了她。
“侯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守衛麵無表情地說。
李雲初正欲發作,書房門突然打開,淩雲走了出來。
見到李雲初,他明顯一愣。
“我來給侯爺送湯。”李雲初揚了揚手中的食盒,“當做答謝多日的照顧之恩,再過兩日我就……不在了,也算是我最後的一番心意。”
淩雲一愣,猶豫片刻,側身讓開:“請!”
就在李雲初踏入書房的瞬間,兩個人影從裡麵匆匆走出,險些與她撞個滿懷。
李雲初定睛一看,是張玄禮和鹿佳齊。
鹿佳齊見到她也是一怔,眼睛在她和食盒之間來回掃視,“大清早的,你這是……”
“送湯!”李雲初麵無表情地回答。
鹿佳齊擰了擰眉,給一個要殺她的人送湯?
這湯裡不會是毒藥吧?
他緩緩湊近一步,壓低聲音:“你可彆搞事情!這要是萬一……”
“鹿佳齊!”張玄禮厲聲打斷,“該走了!兩日後的事情不容有失,我們得做好萬全之策,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鹿佳齊給了李雲初一個“不要輕舉妄動”的眼神,隨後就跟著張玄禮離去。
——
書房內光線昏暗,江柚白背對著門站在書架前,身形比上次見麵又消瘦了幾分。
“不是說了不要打擾……”江柚白轉身,看到李雲初時明顯一怔,隨即皺眉,“你怎麼來了?”
他的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失血過多。
看來是剛剛取完心頭血!
書案上,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格外醒目,裡麵遊動著一隻通體血紅的蠱蟲,比上次見到時大了不少。
“給你送湯。”李雲初斂了斂神色,舉了舉食盒,“熬了一早上呢。”
江柚白的眼神充滿懷疑:“你又想乾什麼?”
他緩步走向書案,有意無意地擋在瓶子前,“即使送湯,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定。兩日後,你必須得死。”
李雲初笑了笑,自顧自地將食盒放在茶幾上,“我知道,你放心,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單純來感謝你這段時日的照顧罷了。”
江柚白眉頭皺得更緊。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感謝侯府這陣子對我好吃好喝的招待。”李雲初環顧書房,語氣輕鬆得不像在談論自己的生死,“說來可笑,我從小在皇陵長大,吃過最好的東西,居然是在侯府吃的。”
江柚白盯著她,似乎在辨彆話中真假。
李雲初話鋒一轉,開始饒有興味地對書房評頭論足:“侯爺這書房布置得倒是雅致,就是太陰暗了些,對眼睛不好。這屏風……咦,是前朝名家手筆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江柚白打斷她,“如果沒有正事,就請回吧。”
李雲初歎了口氣:“我隻有不到兩日可活,天天在房間裡沒人說話。侯府中我最熟的就是你,現在就想死前多說幾句話,你就不能滿足我?”
江柚白對她的理論持懷疑態度:“你究竟想乾什麼?”
李雲初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緩緩走近江柚白。
在距離他隻有一步之遙時,她突然笑了:“江柚白,你長得真好看。”
江柚白:“……”
不等他反應,她突然伸手撫上他的臉。
江柚白渾身一僵,正要後退,李雲初的手已經迅速下滑,在他胸前幾處大穴連點數下。
“你……”江柚白剛開口,李雲初指尖再次輕點。
他頓時動彈不得,隻能怒視著她。
這個女人居然給他點了啞穴!
李雲初後退一步,從食盒中拿出鹽巴,“彆這麼看著我,我也是為你好。”
她走向書案,打開瓷瓶,將裡麵的食鹽倒入裝有複活蠱的瓶子中。
蠱蟲劇烈扭動起……
江柚白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起。
李雲初不忍看他,輕聲道:“你放棄複活吧!彆再折騰了!”
“咳!”一聲悶響傳來。
江柚白竟強行衝開了穴道,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顯然內傷不輕,但他不管不顧,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李雲初被抵在書架上,呼吸困難,卻倔強地瞪著他。
“嘩啦!”書房門突然被推開,鹿佳齊和張玄禮去而複返。
張玄禮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查看,“還好放的是食鹽而不是醋,要是醋的話,這些日子的蠱蟲就白養了。”
他輕輕搖晃瓶子,原本應該死去的蠱蟲,又緩緩蠕動起來!
李雲初死死地盯著鹿佳齊。
這家夥居然騙她!
鹿佳齊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敢與她對視。
江柚白手上的力道稍鬆,但眼中的怒火未減:“淩雲!”
“屬下在!”淩雲立刻上前。
“把她關進地牢。”江柚白冷聲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她出來。”
“是!”
——
當書房門關上後。
“噗——”江柚白噴出一口鮮血,踉蹌著扶住書案。
“侯爺!”張玄禮急忙上前扶住他。
迅速取出銀針:“強行衝穴,內傷加重。侯爺,您太亂來了!”
江柚白擦去嘴角血跡,目光落在瓶子上:“蠱蟲……真的沒事?”
“沒事沒事!”張玄禮保證道,“就是……恐怕要再多取一次心頭血了。”
江柚白閉上眼睛,疲憊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