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柚白趕到密室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瞬間凝固。
水晶棺已經化為滿地碎片,在殘餘的燭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火藥與血腥混合的氣味,四周牆壁上濺滿了不知名的暗色液體。
“雲初……”江柚白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他踉蹌著踏入密室,靴底踩在碎玻璃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目光掃過每一寸廢墟,胸腔裡的心臟瘋狂撞擊著肋骨,仿佛要破體而出。
“侯爺!小心——”淩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江柚白充耳不聞。
他的雙膝重重砸在地上,鋒利的碎片割破衣料刺入皮肉,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顫抖的手指撥開層層碎渣,露出下麵半截藕荷色的衣角,這是今早他剛剛給她換的。
“找……把所有……都找出來……”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他瘋魔般地翻找著,將每一塊疑似人體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
一塊疑似手指的蒼白碎片,一縷沾血的發絲,半片帶著紅痕的皮膚……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急促,直到雙手鮮血淋漓也渾然不覺。
“侯爺!”淩雲蹲下身,想要製止他自殘般的行為。
“滾開!”江柚白一把推開他,雙眼猩紅,“找啊!隻要拚湊完全,我就能複活她了……”
淩雲聞言,眼眶微紅,整個人茫然地站著,不知所措。
……
鹿佳齊站在門口,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緩步走近那片被江柚白拚湊起來的“人體”,蹲下仔細檢查了片刻,與張玄禮換了一個眼神。
“侯爺……”他深吸一口氣,“這屍身損壞太嚴重,恐怕……移魂之術也無法實現了。”
“不可能!”江柚白揪住鹿佳齊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你不是號稱‘未來人’嗎?你不是說你們未來什麼科技很發達的嗎?你一定會有辦法的是吧?”
鹿佳齊沒有反抗,任由江柚白搖晃:“侯爺,冷靜點……這具身體已經……”
“閉嘴!”江柚白將鹿佳齊狠狠摔在地上,轉向張玄禮,“你說!你能救她對不對?你答應過我的!”
張玄禮沉默地搖頭,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侯爺節哀……這回天乏術了……”
“不可能!”江柚白的怒吼震得密室簌簌落灰,“她不會死……她不能死……我還沒有……我還沒有……”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高大的身軀晃了晃,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濺在那些拚湊起來的“屍塊”上,顯得格外刺目。
“侯爺!”淩雲慌忙上前攙扶。
密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更多的碎石從頂部墜落。
“餘爆危險!必須立刻離開!”淩雲強行架起江柚白往外拖。
江柚白掙紮著,目光死死盯著那片廢墟:“放開我!雲初還在那裡,我要帶她走……”
一塊巨石轟然砸落,正好壓在那堆“屍塊”上。
江柚白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瘋狂催動內力想要衝回去,卻被淩雲和張玄禮合力拖出了密室。
“放開我!”江柚白的嘶吼回蕩在走廊裡,淒厲得令人毛骨悚然。
當密室的門在身後徹底坍塌時,他終於癱軟在地,眼中的光芒一點點熄滅,隻剩下無儘的空洞。
“侯爺!”張玄禮擔憂地搭上他的脈搏,“您內傷加重,必須立即……”
江柚白甩開他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他的臉上、手上全是血,衣袍破爛不堪,哪還有半點鎮遠侯的威嚴模樣。
“查!”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查清楚是誰乾的……我要他……生不如死……”
話音剛落,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江柚白的身體晃了晃,終於支撐不住,重重倒了下去。
“侯爺!”
——
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侯府的西牆下,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掠過。
“殿下,這邊!”
冷月壓低聲音,拉著李雲初鑽進一條隱蔽的巷道。
李雲初的腳步驟然停住,不由自主地回望那座被火光和濃煙籠罩的府邸。
“殿下?”冷月疑惑地喚道。
李雲初收回目光,扯了扯身上粗布衣裳的領口:“沒事,走吧。”
兩人沿著小巷疾行,遠處傳來陣陣喧嘩聲。
侯府的侍衛們正在全力救火。
轉過幾個街角後,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靜靜等候在暗處。
上了馬車,冷月才長舒一口氣,點燃了車角的小燈。
昏黃的燈光下,她仔細打量著李雲初:“殿下看著比重生回來之時胖了些許。”
李雲初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輕笑一聲:“侯府的夥食可不差。”
她頓了頓,“東西都安排好了?”
“按殿下吩咐,今夜侯府和城內西糧倉同時引爆。”冷月從座位下取出一個包袱,“這是換洗衣物,宮裡人以為殿下得了天花,都不敢靠近昭陽宮,無人發現殿下早已不在宮中。”
李雲初接過包袱,卻沒有立即更換,而是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閃過的火光:“他……什麼反應?”
冷月的手微微一頓,“侯爺他……很激動。”
“有多激動?”李雲初轉過頭,眼中閃爍著冷月看不懂的光芒。
“聽說聽說侯爺瘋了一樣在廢墟裡找您的屍塊。”冷月的聲音越來越低,“還一直嚷嚷著要拚好再複活……”
“侯爺最終……氣血攻心,暈過去了!”
李雲初的手指猛地攥緊衣角,指節泛白。
半晌,她才緩緩鬆開手,聲音平靜得可怕:“他會挺過去的。”
馬車顛簸了一下,冷月趁機打量自家主子的表情。
李雲初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有那雙眼睛。
冷月跟隨她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複雜的眼神。
“殿下……”冷月猶豫了一下,“屬下不明白,為何要多此一舉炸了那具屍體?既然已經逃出來了……”
“隻有這樣,才能斷了他的念想。”李雲初打斷她,聲音冷硬如鐵,“隻要江柚白還相信能複活我,他就會繼續嘗試那些邪術。這次是取心頭血,下次呢?剜心剖肝嗎?”
車廂內陷入沉默,隻有車輪碾過青石路的聲響。
過了許久,冷月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殿下,既然侯爺做了這麼多隻為複活您,為何不與他相認?屬下看得出來,侯爺對您……”
“冷月!”李雲初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你僭越了。”
冷月立刻低頭:“屬下知錯。”
李雲初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本宮不能冒這個險,江柚白是敵是友還未可知。”
“更何況……他有謀反的野心。”
冷月欲言又止。
作為影衛,她本不該質疑主子的判斷,但這次……
“有話就說。”李雲初瞥了她一眼。
“屬下隻是覺得……若侯爺真有反心,為何還要費儘心思複活您?這對他的大業並無益處。”
李雲初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這正是本宮最擔心的地方。如果他複活本宮是另有所圖……”
她沒有說完,但冷月明白了。
殿下對侯爺,終究是防備多於信任!
“西糧倉那邊如何了?”李雲初突然轉了話題。
冷月識趣地順著她的話回答:“算算時辰,現在應該已經燒得差不多了”
李雲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時候拿回中宮之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