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柚白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纖細的手臂如藤蔓般纏繞著他,發間淡淡的幽香縈繞在鼻尖,讓他一時竟掙不開。
“鬆手。”他聲音低沉,帶著幾分無奈,“刺客已經跑了。”
李雲初這才如夢初醒般鬆開手,眼眶微紅,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她低頭整理淩亂的衣領,鎖骨處那枚梅花印記若隱若現。
江柚白目光一凝,正要細看,她卻已迅速將領口拉高,遮住了那抹痕跡。
“多謝侯爺相救。”她聲音輕軟,帶著幾分後怕的顫抖,“若不是侯爺在,今晚真不知會發生什麼……”
江柚白眯起眼,審視著她的表情:“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仇家?為何會有刺客專程來殺你?”
“我怎會知道?”李雲初無辜地眨了眨眼,長睫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珠,“從皇陵回京之後,我就一直不順。”
她歎了口氣,語氣幽怨,“許是與這京都城犯衝,一回來就沒什麼好事。”
“是嗎?那還真是犯衝的厲害!”江柚白目光如炬,似要看穿她的偽裝。
“侯爺!”
淩雲匆匆闖入,額上還帶著汗珠,“陛下突然病危,太後召集所有大臣商議朝政,請您過去。”
殿內氣氛驟然一變。
江柚白麵色一沉,轉身揚長而去。
殿外雨勢漸小,簷角滴落的水珠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漣漪。
江柚白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雨幕中。
李雲初臉色凝重。
“玲瓏。”她抬手攏了攏散亂的衣襟,“我們下的藥量,明明隻夠讓陛下昏迷三日,怎會突然病危?”
玲瓏連忙為她披上雪狐鬥篷,低聲道:“奴婢也覺得蹊蹺,那藥是冷月親自配的,絕不會出差錯。”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梁上輕盈落下。
冷月折返了回來,單膝跪地,“主子!”
玲瓏連忙跑去關窗,“冷月你怎麼又回來了,你不怕被侯爺抓住呀。”
“我剛剛來的時候看過了,侯爺已經往勤政殿方向去了。”冷月沉聲道。
“主子,屬下剛就是想告知陛下病危之事,勤政殿那邊已經亂成一團,他們正在商議儲君人選。”
“什麼?”李雲初瞳孔微縮。
“主子,我們的計劃恐怕有變,如今陛下不知何故病危,這後麵的計劃……”
李雲初指尖猛地掐入掌心。
明明那藥,隻會讓皇帝暫時昏迷,方便她後續行動。
可如今怎麼就病危了?
這背後還有誰要對付陛下?
如今儲君未定,誰能保證陛下病危後,能夠順利得到皇位?
是崔家?
還是林家?
亦或是柳家?
“查!”她眸中寒光乍現,“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渾水摸魚。”
冷月頷首:“是!”
李雲初冷笑一聲,係緊鬥篷:“走!去勤政殿看看熱鬨。”
她邁步走向雨幕,聲音冷得像冰,“本宮倒要看看誰是這最後的贏家。”
雨絲如針,將她的背影勾勒得格外鋒利。
——
勤政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一張張或焦慮或算計的麵容。
“陛下病得如此突然,太子又尚在宗人府,這……”禮部侍郎擦著額頭的汗,聲音發顫,“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慎言!”兵部尚書厲聲打斷,花白的胡須氣得直抖,“哪來的太子?那是廢太子!如今大燕儲位空懸,正該早定國本!”
殿內頓時炸開了鍋。
“二皇子賢德仁厚”崔家的門生率先高呼。
“五皇子才學出眾……”林氏一派立刻反駁。
“三皇子才是最佳儲君人選。”柳家的武將拍案而起。
……
燭火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射在朱漆殿柱上,如同群魔亂舞。
太後倚在鳳座上,鎏金護甲不停地敲擊著扶手,顯然已被這群臣子吵得頭疼欲裂。
“夠了!”
太後終於忍無可忍,一掌拍在案幾上,茶盞震得叮當作響,“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殿內霎時安靜下來,隻餘幾位老臣粗重的喘息聲。
太後疲憊地揉著太陽穴,鳳冠上的珠翠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江柚白站在殿外的廊柱旁,玄色蟒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聽著裡麵愈演愈烈的爭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狐狸尾巴都露出來了。”
整理了下衣袖,他這才邁步入內。
靴底踏過門檻的聲響讓殿內瞬間安靜了一瞬。
太後抬眼望去,隻見江柚白一襲玄色蟒袍踏入殿中,肩頭還帶著未乾的雨露。
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周身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小白!”太後眼睛一亮,仿佛瞬間注入了活力,連聲音都洪亮了幾分,“你可算來了!”
她竟不顧禮製,直接起身相迎。
鎏金鳳袍掃過台階,在眾臣驚詫的目光中,太後親自拉著江柚白的手腕,將他引到禦階前。
“快,快給侯爺看座!”太後連聲吩咐,又轉頭對江柚白道,“這群沒用的東西吵了半天,沒一個能拿出主意的。”
江柚白從容行禮:“太後息怒。”
太後指向吵得最凶的幾位大臣,“他們這些人真的太吵了,崔家要立二皇子,柳家要推三皇子,林氏又說什麼五皇子賢德……”
江柚白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餘光瞥見李雲初不知何時也到了殿中,正站在角落裡,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
“十九公主也來了。”江柚白突然開口,目光投向角落裡的李雲初,“群策群力,不如聽聽公主的意見?”
殿內霎時一靜。
眾臣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李雲初一襲素衣站在燈影裡,脖頸上還纏著白紗,顯露出幾分病弱之態。
“荒謬!”崔老太傅率先拍案而起,花白胡須氣得直顫,“女子豈能妄議朝政?祖宗家法何在!”
“就是!”兵部尚書冷笑連連,“公主殿下還是回後宮繡花去吧,這裡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李雲初垂眸不語,指尖輕輕摩挲著袖口繡紋。
耳邊充斥著各種輕蔑之言:
“婦道人家懂什麼治國……”
“後宮不得乾政,她一個自小在皇陵長大的公主,能有什麼高見?”
“對啊,她認識字嗎?”
“怕是連奏折都認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