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乾什麼？”
——這是此刻，所有人腦海裡浮現的念頭。
卻是李萬知跟方鶴安猜到了，兩個人一同看向了葉綰綰。
葉綰綰顯然也是一愣。
白簡握住了葉綰綰的手，“報仇。”
葉綰綰怔怔地看向了他們四個人，就見連黎硯都一臉意料之中，並不奇怪的樣子。
而沈南舟卻是準確無誤地找到了無上宗弟子的方向。
青雲峰的弟子，當然也有參加馭獸師比賽的。
雖然不是竇明他們，但也代表了無上宗出賽。
這些弟子名次上或許拿不到前三，但隻要能進前十，在大比之中露一露臉，不僅能拿到宗門獎勵，也能為師門爭氣。
這也是聯盟舉辦每屆大比的目的。
給宗門造勢。
也給年輕弟子出頭的機會。
可現在，沈南舟漫不經心地走了過去，麵對對方催動獸環，命令三十多頭妖獸攻擊自己，沈南舟隻是站在樹下，一動不動。
就見戴著獸環的血紅小蛇陡然落地，在瞬息之間漲大身軀，衝著低階妖獸咆哮。
隻一下。
三十多頭妖獸噗通趴下。
瑟瑟發抖。
無上宗五名弟子，也失了神。
沈南舟抬眸，淡淡地掃了過去，“是要我出手，還是自己退賽？”
一人忍不住出聲，“為什麼？我們……沒得罪你。”
沈南舟像是在笑，他的聲音好聽，可帶著一股惡意，“沒為什麼，就是想整你們。”
“行不行？”
五人對視一眼，很是不甘，可最後衡量了彼此的實力，還是捏碎了玉牌，退出了比賽。
倒是有一個小弟子，不肯捏碎玉牌，咬牙撐了下來。
他不能離開。
一旦離開這裡，比賽失敗，他跟師父連下半年的分例都沒有了，無上宗會趕他們出門的。
他要留下來。
他攥著玉牌，卻是怎麼都不肯捏碎，在六階妖獸的氣息壓迫之下，依舊強撐著，沈南舟神色淡淡，不為所動。
可一頭通靈鳥飛了過來，落在了他的肩頭。
沈南舟一頓。
沈南舟偏頭看去，就見通靈鳥腦袋一歪，就這麼看著他。
沈南舟：“……”
沈南舟站直身子，淡聲道：“走。”
血蟒聞聲退回身子，走時，還衝小弟子吐了吐蛇芯，嚇得對方險些跌坐在地上。
沈南舟放過了一個人，這叫大家意外。
但接下來，眾人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掌控全場。
他從第二名找起，在看到是重傷的雲越之後，他也沒費功夫去對付他，而是直接尋了雲越馴服的妖獸，單手把獸環捏碎。
換上了自己的。
眾人：“……”
走了半個時辰，他似乎也是無聊了，踏劍而飛，立在樹梢，想了片刻，雙手掐訣，無數獸環呈現而出。
而他單手一拍，獸環落在各地。
卻不是直接衝著妖獸去的。
而是打在了空間界的半空，隨著他手勢不斷變幻，最後一個獸環代表的陣紋相連，逐月派的長老發現了一件事。
——空間界不受控製了。
逐月派的大長老猛然站了起來，那震驚與驚慌卻強忍著的情緒，張鶴羽讀懂了。
玄天宗的長老們麵麵相覷，最後發出了一聲歎息。
尋隱跟陸清玄背脊挺直，目不斜視。
沒錯，他家孩子就是這麼優秀。
變異血蟒靠在樹梢，打量著沈南舟，似乎是在思索什麼，這一天，大家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無敵就是寂寞。
沈南舟給他們生動的上演了一刻，一個人的寂寞。
他一個人坐在樹梢，望著眼前的空間界，隻要他彈指間，就能隨便摧毀這裡一個人的生死。
可，這有什麼用呢？
他不需要。
小小的通靈鳥飛了過來，明明沈南舟身邊是六階妖獸的氣息，明明身周也布滿了陣眼。
可這一頭靈鳥還是穿過了一道道流光，落在了他的肩頭，還拿翅膀拍了一下他的頭。
沈南舟一怔，回頭看著這東西，他禁不住笑了起來。
“你膽子可真大。”
他雖說，但並沒有責怪。
反而是靈鳥這一舉動，少年像是被喚回了神，再看向了前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閉上了，盤膝而坐，進入打坐。
靈鳥就坐在了他身邊，翅膀叉腰。
李萬知看著沈南舟，輕輕地按住了胸口，“為什麼剛才……我會覺得很難過呢。”
看著一個人坐在樹梢的沈南舟，李萬知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白簡亦是一怔，因水漬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白簡抬起手，才發現自己落淚了。
為什麼。
方鶴安有些煩躁地站了起來，“這一天怎麼這麼久，就不能讓小師弟早點出來嗎？”
明明隻是一場比賽，為什麼他們卻覺得沈南舟被拋棄了。
明明空間界裡那麼多人，可為什麼就隻剩下沈南舟一個人。
黎硯也皺著眉頭。
小師弟……
葉綰綰沒說話，她隻是平靜地望著沈南舟，依稀記起，在上輩子，很多個日夜，他也是這麼坐在林子裡發呆。
一坐就是一天。
黑幕降臨，沈南舟依舊坐定不動，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等日出破曉，等空間界打開。
五個人一起衝上了戰台。
沈南舟出來時，方鶴安衝了上去，用力地抱住他，“你乾什麼！”
沈南舟似乎有些困惑。
可李萬知紅著眼睛錘他，“小師弟你乾什麼一副被全世界拋棄的樣子，咋的了，我們不要你了嗎？”
白簡也擠開了李萬知，用力地抱了抱沈南舟。
沈南舟卻是有些手腳僵硬，“師姐……”
白簡什麼都沒說，隻是拿手用力地揉亂了他的頭發。
唯有葉綰綰跟黎硯站在邊上，安靜地看著他，半晌，等這三個人敘舊完畢，葉綰綰上前，“恭喜師兄。”
“第一！”李萬知大聲地喊了起來，還掏出了旗幟，“小師弟第一第一天下第一！”
黎硯亦是笑著，展開雙臂，重重地抱住了他，“歡迎回家。”
沈南舟手心微緊，聲音沙啞，“回家……”
黎硯點頭，“嗯。”
李萬知大聲喊：“對！回家！”
沈南舟看過他們幾個人，看著在最後一刻，依舊以身護住自己的方鶴安，“小師弟……你……沒事就好。”
看到白簡。
那曾經帶著自己上山下海，四處尋吃的師姐，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屍體。
也看到了黎硯，看著總是溫溫和和的大師兄，他躺在床上，臉色煞白，卻抓著自己的手。
“小師弟，我時日無多，但我已破元嬰，我死後，我的元嬰會有一刻未散，我會想辦法凝聚成魂丹，到時候你吞了我，可以藏住你的魔族氣息。”
“不要怕，師兄會一直護著你。”
“會一直護著你的。”
即便，死後。
沈南舟的眼圈漸漸紅了，黎硯抱著他，李萬知在一旁吵吵鬨鬨，方鶴安在一旁大聲罵他。
白簡則攔著兩個人。
沈南舟模糊的視線裡，看到了站在另一側的少女，她唇瓣輕動，卻也在說：“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