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初,不死軍團下線已將近兩千“弟子”。
田老爹那手“蜜蠟封形,黃油鎖脈,暗紋暗渡”的絕活算是摸透了。
百鈞裡能摻九十九鈞假真氣。
這與吹糖人術的鎮武司晶石有本質不同——前者填死賬騙總壇,後者騙黑市客。
不過,暫時還用不到。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以次充好,用吹糖人術一比二的比例製造和封裝黑市真氣。
最多每天可以製造二百鈞!
二師兄調侃,說我才是名副其實的真氣雞!
不到一個月,東海舵出了兩千鈞晶石真氣,大部分都是用鎮武司調配的劣質晶石和吹糖人術封裝的晶石。
我把老呂調到了養殖場幫忙。
——趙監正不在,賈主簿說了算,這樣可以臨時躲避鎮武司清賬。
從三月中旬,我停止了晶石流通。
不是因為我累,而是因為資金鏈斷裂:
“兩千張嘴每天要吞掉五十兩銀子,這他娘比稅蟲啃經脈還疼。”
老呂的算盤珠子都快撥出火星:“那窩豬崽子拱食槽的模樣,活像李長風催命符化成精!”
鎮武司不可能承擔所有費用,所以我得自己想辦法!
而晶石流通所有的費用都集中到總壇,然後按比例撥付給各堂、各分舵。
兩千鈞“甲等”真氣,按十過六五,東海提三成,我們應該分到三千九百兩。
但是這筆錢遲遲沒有撥付。
……
柳如弦和徐嬤嬤找到我,讓我加快出貨。
我說下麵壓力太大,執事們還好說,但三線弟子們起來鬨事,再不撥款,他們就要造反了!
徐嬤嬤說:“總壇規矩,每月結算!”
我說彆跟我講規矩,下麵的人隻認錢,不認規矩,現在都罷工了。
“反正要晉長老的是李長風又不是他們!大不了什麼時候結算,什麼時候複工!”
徐嬤嬤陰陽怪氣道,“那是你能力有問題!”
我雙手一攤,隨便你怎麼想。
李長風為了晉升長老,催得很緊。
徐嬤嬤頂不住壓力,隻能妥協,“可以結算,但我見你的下線。”
我臉色一沉,“老婆子,你壞了不死宗規矩!”
不死宗弟子向來都是單線聯係。
我都對外聲稱,我的下線隻有十大執事,其餘二三線弟子我一個也不認識。
徐嬤嬤冷笑說,“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舵主的彎彎腸子,分堂撥給你們的費用,大頭都被你們吞掉,真正到三線弟子手中的剩不下多少。”
我反駁說你管我呢,我一文不付能出貨,那是我的本事!
“李堂主派你們來協助我的,不是來卡我脖子,老妖婆你要再嘰歪,老子撂挑子了!”
雙方僵持不下,柳如弦出麵做和事佬,雙方各退一步,徐嬤嬤要見部分執事代表。
……
地點選在了八馬茶軒。
我找到三個師兄和老呂冒充東海舵的執事。
師兄們都是八品大宗師,平時目空一切,連秦權都是張口就罵,為了小師弟事業,他們也是拚了。
精氣神內斂,看上去跟市儈小人一般。
至於老呂,根本不用擔心,本色出演。
賈主簿帶著幾個鎮武司稅吏在不遠處。
若是情況不對,我可以隨時召他們過來,製造個突擊檢查,把局麵弄亂。
出門前,我用天機筆毫給師兄們和老呂繪製了假稅紋。
這種偽造的“執事稅紋”頂多能支持三個時辰
——足夠應付徐嬤嬤的盤查了。
徐嬤嬤特意穿上了一身大紅袍,臉上塗了厚厚的脂粉。
看到二師兄時,她眼睛一亮,脂粉簌簌往下掉,倒像尊要現原形的泥菩薩。
“這是不死宗東海舵的鐵執事、唐執事、楊執事,這位是老呂,前不久剛晉升為執事!”
“江舵主,你先出去,我跟幾個執事有密事商議!”
我說你不要太過分,鎮武司現在查得嚴,出了事你拍屁股走人,給老子惹一身腥!
“老身隻是問幾個問題,江舵主緊張什麼?”徐嬤嬤眼睛翻白,“莫非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被人知道?”
我氣笑了,“你隨便問!”
我跟柳如弦來來到隔壁房間。
那夜之後,柳如弦一直躲著我,平時見麵也隻在明月樓,我連他們兩個住哪裡都不知道。
我說那老太婆欺人太甚,什麼時候把她弄走?
柳如弦手指撫琴弦,輕笑一聲,“徐嬤嬤跟了李堂主十幾年,雖然堂內沒有職務,但連我都要敬她三分。你上次截斷她手指之事,梁子已經結下,以後結款之事,少不得難為你。”
“那也是她先出手,若不是我手快,兩個招子廢了,就沒法欣賞柳執事曼妙身姿了!”
柳如弦臉頰飛過一陣紅暈。
我若跟趙無眠說這種話,估計她的劍早架在我脖頸上了吧。
她忽緊咬嘴唇,脖頸處的朱砂痣泛起蛛網狀青紋,神色痛苦,嘴角咬出了鮮血。
柳如弦連從琴箱暗格中取出一粒丹藥吞服下去。
“李長風在你身上種了噬心咒?”
柳如弦神色劇變,連忙後退兩步。
大概是覺得反應過激,她輕歎一聲,“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噬心咒是一種極卑劣的情毒,以三十餘種蠱毒搭配,每個人製毒方法不一樣,解法也不同。
一旦發作,情欲翻湧,若無解藥,將全身腐爛而死。
由於下三濫且十分難解,為江湖人所不齒,李長風用這種方式來控製柳如弦,確實可惡至極。
鎮武司的暗樁,尤其是女子,每個人都承受非常人能忍受的折磨。
當我的手指無意擦過她腕間時,竟觸到數十道新舊交錯的割痕。
這個把琴弦化作殺器的女人,或許每夜都在用疼痛對抗蠱蟲的啃噬。
她腕間疤痕讓我想起以前師兄們每月十五躲稅蟲的模樣。
這世道不止稅蟲會吃人,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啃起骨頭來比稅蟲還利索三分。
望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憐憫。
……
隔壁房間傳來徐嬤嬤的爽朗笑聲。
看來他們四個人聊得還不錯。
不過片刻,徐嬤嬤出來,又換上一副死氣沉沉的老臉,對柳如弦道,“走吧!”
我問錢的事怎麼處理?
徐嬤嬤說:“情況我了解清楚,三日內會有一筆錢到賬!東海舵繼續出貨,壞了李堂主大事,唯你是問!”
……
回去路上,大師兄和三師兄嘴角掛著笑意。
二師兄耷拉著臉,十分難看。
老呂主動在最後麵,捂嘴偷笑,我靠過去問怎麼回事。
老呂低聲道:“那徐嬤嬤看上唐大俠了,要約唐大俠一起吃飯!”
我聞言心中一樂。
二師兄彆看他從來都不修邊幅,論相貌也不如大師兄和三師兄。
可是二師兄身上那股男子漢味道,確實招人稀罕。
尤其是鬢角一縷白發,搭配著滿是滄桑的容貌,迷倒無數中老年婦女。
我也樂道:“二師兄那魅力,再年輕個二十歲,整個東海郡的姑娘都排著隊上門求娶!”
二師兄撣了撣衣角,“老子這身行頭,迷倒過十八個寡婦,卻栽在這老虔婆手裡——真他娘是陰溝翻船!”
我問大師兄,“二師兄答應了嗎?”
大師兄說,“你是沒看見,你二師兄三言兩語把那婦人逗得開懷大笑時,手中那腐心散差點就懟她臉上去了!”
三師兄搖頭笑道:“腐心散懟臉?那一臉脂粉噗噗往下掉,不如直接說,老樹皮掛不住霜!”
二師兄冷哼,“若不是為了小白,老子讓她活著走不出茶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