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林序首先按照慣例在自己的本質上記錄下了第一壁材料的製造工藝信息。
這幾次進入手環世界，他的進度實在算不上快。
但到現在，也已經完成了近70。
再有個兩次到三次，這份工藝文檔就可以抄出來了。
——
當然，並不是百分之百完全複刻，隻是相對完整。
一些非關鍵性的理論細節，還是需要學者自行去推演論證。
——
但，林序現在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件事情上。
他剛剛獲得了三條關鍵信息。
【第一，高維通道出現後，世界上很有可能存在一種能對人類精神施加影響的手段，這種手段可以被通俗地解讀為“精神控製”，且可能與周嶽存在關聯】
【第二，hea項目很可能已經被影響，成為失控項目】
【第三，江星野的判斷是正確的，細微擾動可能造成落點變化，沈曆進入的，並不是已知的宇宙空間】
寫下所有線索後，林序長舒了一口氣。
他最不能理解的，其實是第一條有關“精神控製”的線索。
這玩意兒到底是怎麼實現的？
借助高維通道？
那豈不是意味著，未來的徐進、未來的張黎明，都會在某一個時間點進入高維通道，成為高維體驗者？
但這也不合理。
如果真的需要借助高維通道的話，“精神控製”的施加者，是怎麼創造出那麼多適宜的條件的？
這種影響無論如何都應該是潛意識範疇的，僅僅是一次影響，遠遠達不到思維固化的程度。
要不然，張遠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他早就應該
倒戈了吧？
再者說，如果以現有的線索來看，整個hea項目已經淪陷到會被強行啟動的程度，涉及的人員範圍必然是極廣的。
對這些人的統一協調和調配，也是難以解決的問題。
不可能。
沒有任何人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因為高維通道本身就是不可控的，也是不可能被人為製造的。
但，如果不是借助高維通道，這玩意兒要怎麼實現呢？
在已知的宇宙規則下，無論怎麼看，這玩意兒都沾點玄幻了。
咋的，你周嶽是尤裡啊？
不僅能穿梭時空，還能精神控製？
林序現在是真有點後悔沒早點給他逮住——在第一個世界的時候，自己信息獲取的速度還是太慢了。
按照周嶽在時間線上的活動方式，如果能早一點，哪怕隻是早幾天，都有可能大大削弱他的影響力了
可惜，現在說這個已經太晚了。
林序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接近淩晨三點。
是該睡覺了。
但在床上翻來覆去，他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腦子裡全是混亂的思路，還有很多“可怕”的念頭。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一種手段可以對“人類”這個物種實現精神控製的話，整個人類社會，最終會發展成什麼樣。
閉上眼睛，黑暗裡閃過的全都是絕望的場景。
睡意已經徹底消失無蹤，他乾脆從床上爬了起來。
本想推開門出去散散步，但門一開，撞見地卻是在門外椅子上靠著打盹的秦風。
聽到他開門的聲音，秦風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他的眼神裡完全看不到迷茫，隻有如同獵鷹盯上草地上跑過的兔子一樣的警惕。
林序甚至有些心裡發毛。
但好在，秦風迅速緩了過來。
“林工？”
“這麼晚還不睡啊？”
“睡不著。”
林序搖頭道：
“我剛把一些信息傳到協調組你應該還沒看到。”
“什麼信息？”
秦風好奇問道：
“有新發現？”
“是的。”
林序微微點頭。
猶豫片刻後，他開口說道：
“我懷疑，在未來某一個階段，這個世界上會出現某種精神控製，或者說思想控製手段。”
“啊？”
秦風愣了一愣。
“現在沒有嗎？那老美算啥？顏色革命算啥？”
“”
林序無言以對。
“我說的不是現在這種洗腦的手段，是更直接的、更有效的、更深度的洗腦手段。”
“這樣”
兩人並肩走出招待所大門，秦風一手自然地扶著腰間的槍，一手掏出根煙塞進嘴裡。
“林工，我抽根，不介意吧？”
“沒事，抽吧。”
秦風其實是一般不在林序麵前抽煙的，但看得出來，他今天是真累了。
暗紅色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昏暗的路燈光，照得兩人的影子又長又細。
仿佛某種鬼魅。
深吸了一口煙，秦風稍稍拉開距離吐出煙霧。
隨後，他把已經燃了一半的煙頭直接丟掉，又狠狠吐了幾口氣，這才重新靠近林序。
“林工，咱說回到之前那個話題。”
“精神控製這塊兒你要說科學、醫學的，我其實不太懂。”
“但是，我其實真接觸過類似的案例。”
“類似的？”
林序偏了偏頭問道：
“精神控製嗎？”
“差不多。”
秦風抬起頭，似乎陷入了回憶。
“準確地說，一開始我們沒把這件事情當成什麼大事兒來處理。”
“是當地轄區派出所報警，說有一個精神分裂患者持續上訪，要求解決他被腦控的問題。”
“腦控你知道吧？就是精分患者的一種典型症狀。”
“他們會覺得有人在他腦子裡說話，有人在他腦子裡下命令命令他。”
“那個人的情況也差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滿嘴瘋話。”
“所以一開始，派出所的同誌也沒當回事。”
“直到後來，那人傷人了。”
“而且，傷人之後，他立刻恢複正常了。”
“這時候，派出所的同誌開始意識到問題不簡單，於是上報給了我們”
“等會兒。”
林序打斷了秦風。
“普通的傷人案，上報給國安乾什麼？”
“因為被砍的人員涉密，而且搶救無效死亡了。”
秦風皺著眉頭說道：
“派出所的同誌認為，這有可能是一次有預謀的襲擊事件。”
“但我們查完之後發現真的找不到一點預謀的痕跡。”
“甚至那個被襲擊的涉密人員，其實都算不上有多麼重要。”
“抱歉，我這麼說不太禮貌。”
“但他在保密序列中，真的隻是處於一個相當普通的層級。”
“最後這件事情，我們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隻能定性為偶發事件。”
“但今天你提起我突然覺得，這個事情，也沒那麼偶然。”
確實。
林序略微思考，隨後問道：
“記得那個受害者的名字嗎？”
“他是乾什麼的？”
秦風回答得毫不猶豫。
“記得清清楚楚。”
“一個航天工程師，剛畢業沒多久的，剛分配11所搞發動機設計的。”
“名字沈曆。”
“曆史的曆。”
一瞬間。
林序如遭雷擊。
沈曆。
毫無疑問，這就是自己在手環世界裡看到的那個沈曆。
他在現實世界，已經死了？？
自己本以為他隻是一個“偶然出現”的人物，就好像大副董輝一樣，或許會沿著某一條路徑走下去，但卻並不像白墨那樣始終處於“核心”位置。
所以，他也沒有太多關注。
甚至都沒有跟協調小組提起過這個名字。
結果現在，秦風說，這個人已經死了？？
“時間。”
林序沉聲道：
“時間是什麼時候？”
“2021年年底，12月16號。”
2021年底。
那時候，高維通道就已經出現了。
理論上周嶽已經可以通過高維通道，替換掉這個世界的他了。
所以，問題來了。
從2021年到2025年，周嶽真的僅僅隻做了那些事情嗎？
四年時間。
假設他真的永遠都是那個最強形態的“殺人蜂”的話
他的進展，不應該這麼慢。
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
就連他表露出來的破綻，也隻是他的偽裝。
這個世界已經被他影響了。
但好在，己方的速度還算快。
他應該還沒有完成布局。
“保護好張黎明。”
林序開口說道：
“還有，在最短時間內列一份清單出來。”
“這份清單裡要包含我們新階段所有涉密人員、所有關鍵研究人員、以及他們從事的工作、所處的崗位。”
“我有理由懷疑，現在有一部分研究人員正處於危險中。”
“不管是什麼‘精神控製’的危險，還是‘直接襲擊’的危險，總之這是針對他們的一場謀殺。”
“周嶽確實是被我們按在了凳子上。”
“但是，這張凳子他已經坐過了，甚至都還是燙的。”
“他有可能已經預料到了自己被捕的結局。”
“但，他有自信能逃脫。”
“因為從2021年到2025年這四年時間，他很可能都在為逃脫做準備。”
“阿雅娜真的不是個閒棋，她很危險。”
“甚至有可能，是極度危險的。”
“給她”
林序的話還沒說完，秦風的保密機突然響了起來。
淩晨4點的電話，往往預示著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
林序示意秦風先接。
片刻之後，秦風掛斷電話，開口說道：
“阿米爾·卡拉姆盧。”
“麻省理工的那個教授。”
“他死了。”
“我猜到了。”
林序重重吐出一口氣，繼續問道：
“車禍？”
秦風緩緩搖頭。
“不是。”
“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