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仍然活在這片已經被撕開了帷幕的世界之中。
他像一隻幽魂一樣遊蕩在混亂的世界上，幾乎看遍了這個世界、以及無數個世界對他展露出的那些支離破碎的畫麵。
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當然，僅僅是對於“身處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是如此。
對於他自己來說，時間仍然是在一分一秒地減少。
因為他的時間衡量尺度，不來自於這個世界。
林序試圖從這個混亂的世界中尋找線索，可他就算看得再多，也完全不可能理解這裡發生的一切。
他隻能模糊地意識到，這或許是升維的一種途徑。
當然，隻是一種“可能性”。
林序想要直接自殺終結這個無解的局麵，但他卻發現，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裡，他連自殺都做不到。
他隻能在心裡默默倒數，這一刻，他深刻體會到了賀奇駿那種“孤獨地倒計時”的感覺。
僅僅是倒數了不到一千秒，林序就感覺自己已經陷入了強烈的空虛之中。
而賀奇駿校準時間的過程，是以“年”為單位來計算的。
這是何等的折磨！
終於。
林序的倒計時歸零。
而下一秒，他的意識也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抽空。
隨後，重新墜落回到他自己的身上
林序睜開眼睛，再一次從沙發上醒來。
但這一次，他陷入了嚴重的眩暈，以至於想要掙紮起身，卻動彈不得。
他的腳剛放到地上，想要邁出時，卻像是忘記了應該怎麼行走。
他想要邁的是右腳，但左腳卻搶先跳起。
下一秒。
“砰！”
林序重重摔倒在地上，幾乎在同時，秦風已經衝到了他的身邊。
“沒事吧？！”
秦風的聲音在林序聽來帶著一種怪異的“單薄感”。
就好像，他的聲音並不存在，隻是自己的大腦幻想出來的一樣。
可這樣的幻想跟真正的幻覺卻又差彆巨大，它並不真實，以至於自己的腦子裡產生了兩種相互矛盾的想法。
一種想法來自身體本能，它告訴自己聽到的聲音是真的，應該要去回答。
而另一種想法卻是來自於被扭曲的理性，它告訴自己聲音是假的，不需要回應。
林序整個人都陷入了混亂。
他開口對著秦風說了一句“我沒事，扶我起來”。
但也就在他開口的同時，秦風的眼神卻立刻變化。
驚愕，不安，甚至是恐懼。
這是怎麼了？
林序不明所以地看著秦風，抓住他的手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可他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努力，秦風的手就好像剛出水的泥鰍一樣滑溜得根本抓不住。
林序終於開始感到了慌亂。
臥槽。
這他麼是怎麼回事？？
明明自己的意識是完全清醒的。
但就是好像
喝醉酒了一樣？？
意識跟身體分離了？？
林序拚命壓製著自己身體上的衝動，也不再掙紮，而是直接在地上躺了下來。
這一次，他的動作終於沒有再次出現混亂。
“叫個醫生過來，還有腦科學專家。”
“還有白墨！”
“我受到了高維衝擊，我需要治療！”
秦風眉頭緊皺地沒有開口，林序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讓他不能立刻回答自己。
但下一秒，他突然反應過來。
自己根本沒張嘴。
剛才那些聲音，完全是自己在心裡說出來的。
這是
高維衝擊？？
林序終於體會到了那些高維經曆者所感受到的混亂。
他閉上了眼睛，想要重新找回自己的本能和身體的感知，但卻無濟於事。
外界的聲音越來越遠，他聽到江星野在焦急地叫著他的名字。
可他卻無法回應。
因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動作都是混亂的，發出的所有聲音，都不能代表他自己的意誌。
“他怎麼了？？”
江星野開口問道：
“身體問題，還是精神問題？”
“大概率是高維空間的影響，他說出來的所有話都是混亂的，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傻啊？！”
江星野打斷了秦風，緊接著對著林序說道：
“林序，我現在要對你提問。”
“如果是確定的答案，就保持不動。”
“如果是否定的答案，就想辦法動一動。”
“你要保持專注，第一個問題，你可以控製靜止狀態，隻是運動的結果不確定，對嗎？”
總算有人反應過來了！
林序沒有任何動作，而這一次，他靜止的身體也終於給秦風等人傳遞了明確的信號。
“這是高維空間給你帶來的影響，對嗎？”
江星野繼續問道。
林序仍然保持不動。
“你自己感覺有危險嗎？”
江星野的話音落下，林序下意識地想要皺眉，而哪怕連這個動作，也是被扭曲的。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做出了一個什麼樣的表情，但沒關係，他本來也是想要否認。
危險？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不危險的。
畢竟，自己還在呼吸，生理功能似乎也一切正常。
林序再次試圖擺手確認，他終於動了起來，但動的卻是
腳。
現在的情況堪稱詭異，林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隻能儘可能保持冷靜，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應急醫療小組早就已經到了，幾分鐘後，更專業的醫護人員、以及腦科學、神經學方麵的專家也已經趕到。
但，江星野阻止了他們的進一步檢查動作。
“不要著急。”
“他現在沒事，那就不要動他。”
“如果冒然給他施加其他影響，反而可能造成不可預測的結果。”
“你們後退一點，然後就在這裡等著就好。”
“我會陪著他，放心，沒事的。”
江星野的話音落下，林序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靜。
或者說，他需要一個安靜的、不受乾擾的環境，來重新適應自己所在的這個直接。
一瞬間，其他所有無關人員都向後退開。
隻有江星野還留在林序身邊，但她也沒有乾擾林序，隻是默默地坐著，默默地看著他。
林序隱約感覺，自己感受到的那種“眩暈感”正在消退。
消退的速度很慢，但至少，已經不像是最開始那樣，完全沒辦法控製了。
真實與幻想的邊界逐漸清晰，主觀和客觀的分彆也慢慢成型。
等了足足半個小時，林序終於感覺到，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他嘗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臂。
這一次，身體給了他正確的、並且是真實的反饋。
“林序！”
江星野上前抓住了林序的手。
“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
林序掙紮著坐了起來。
此時的他仍舊有一種近似於宿醉的恍惚感，但至少，他已經重新掌握了身體的控製權。
重重吐出一口氣，林序拚命揉了揉自己的臉。
另一邊，秦風已經兩步衝了過來。
“什麼情況？？”
他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種仿佛“劫後餘生”一般的慶幸。
“升維。”
林序語氣沉重地回答道：
“我剛剛經曆了一場”
“真正意義上的升維。”
半小時後，林序和江星野並排坐在沙發上，而他們對麵的屏幕上，則是剛剛趕到會議室、接入視頻會議的張黎明。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另一個世界的我，通過操控高維信息粒子對撞實驗，撕裂了所有概率世界的邊界，把所有世界都融為一體了？”
張黎明的臉上是難以置信的驚訝神情，沒等林序回答，他便繼續開口問道：
“這有可能嗎？雖然理論上說，從高維視角來看，一個世界確實是跟無限多個世界相鄰的，但”
“怎麼做到的？？”
林序好笑地看著張黎明，略帶調侃地說道：
“你問我？”
“我叫你來就是為了問你這個問題的，現在你來問我？”
“啊？”
張黎明愣了。
“我？”
他的右手下意識地把玩著戴在左手手腕上的八卦手鏈。
“不是，引爆粒子實驗的也不是我啊，我上哪兒知道去？？”
“不過說真的”
張黎明略一停頓，隨後皺著眉頭說道：
“首先我們可以確定，那個張黎明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張黎明，按照某些西方人的說法，他隻是借阿雅娜的身體行走於世上而已。”
“所以，他的信息應該是完全的，甚至從你描述的叛軍的行動來看，他應該是已經提前布局很久了。”
“他掌握了‘紮小人’的秘訣，甚至還把這種影響力擴展到了普通人身上。”
“之前我始終覺得，這種影響力應該是必須通過高維通道來施加的，要麼就是得通過藥物、通過某種神經學、腦科學的手段來施加。”
“但現在看來或許還可以更進一步。”
“這已經有點近似於‘超自然力量’了。”
“講真，你覺得這可能嗎？”
林序搖搖頭。
隨後，他開口回答道：
“我覺得不可能。”
“但是在那麼一個怪異的世界，好像又是可能的。”
“我現在隻想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怎麼樣，你有什麼頭緒嗎？”
“說實話，沒有。”
張黎明再次搖頭。
但轉而，他又繼續說道：
“不過，我可以試著去分析一下。”
“株洲這邊的事情我先放一放，我先飛回金陵，找阿雅娜、找朱利葉斯聊一聊。”
“給我點時間吧，兩天，或者三天。”
“我來試著找找答案。”
“說實話，這件事情很有趣。”
“跟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作對怎麼覺得，還挺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