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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周明遠的邀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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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陸宗德忽然有些後悔了,不該為了謀奪對方家產威逼至此。

雖然在這些債務裡,他占比最大,但哪怕真把宅地拿過來賣錢,也不隻是他一個人的利益。

可如今這番操作下來,陸北顧不見得恨其他人,卻定然是恨上自己了。

到時候對方真當大官了,會放過他嗎?

周明遠這時候卻似恍然般問道:“咦?不知諸位在陸兄家門口是為何故?也是如我這般來送節禮的嗎?”

“無事、無事了。”

陸宗德心思煩亂,這時候眼見周公子在這裡,已經畫押按手印的保書是不可能搶回來了,也隻好退而求其次,把借的錢和利息拿回來。

雙方一手交錢一手交欠條。

在拿回了欠條以後,陸北顧將其交予裴妍保管,眾債主分了錢亦各自散去。

巷口榆錢樹上的烏鴉看了半天熱鬨,自覺沒趣也“撲棱棱”翅膀飛走了。

“方才多謝周兄了。”

“小事。”

周明遠讓小廝把禮物放進院子裡,隨後說道:“喔對了,今日前來除了家父囑我送些節禮,還有一事蜀地諸州有些約定俗成的規矩,通常迎接新同窗,會組織流觴曲水之類的雅集。”

陸北顧有些哭笑不得:“周兄就這麼篤定我能考上瀘州州學嗎?”

“以陸兄才華,進州學定是水到渠成之事。”

周明遠扭捏了一下,還是說出了真實目的:“雅集都是輪流舉辦的,今年輪到了咱們瀘州坐莊,聽說還會邀請眉州、戎州、嘉州諸州州學的風華人物到場,到時候得準備詩詞,還得請陸兄幫忙斧正一二。”

陸北顧聽說過,周明遠在墨義、帖經方麵的學問相當過硬,策論不出彩也不差,唯有詩賦實在是一般。

實際上,能進州學甚至考中舉人的,哪個學問差了?

隻不過不擅長詩詞歌賦這方麵,那在這種需要應酬的場合肯定比較尷尬就是了。

所以陸北顧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頷首道:“這倒好說。”

陸北顧雖然也沒有多少擅長詩詞歌賦,但隻要給他時間,進步速度一定是非常快的如果真的要去參加州學聚會,起碼也是三個月以後的事情了,到時候他的水平足以應付。

至於文抄,陸北顧不到萬不得已或者確實想不出來,是絕對不會乾的。

一方麵是陸北顧覺得文抄不算本事,自己寫才叫真本事;另一方麵則是要是自己不懂這裡麵的門道,文抄得了一時,還能文抄一世嗎?

尚未問世的《神童詩》裡說得好,“學問勤中得,螢窗萬卷書,三冬今足用,誰笑腹空虛”。

陸北顧始終相信,隻有自己勤學苦讀獲得的學問,彆人才永遠都奪不走,自己也永遠都用不完。

這邊周明遠得了應允,眼角眉梢也都舒展開來。

“既如此,那就不打擾陸兄了。”

待馬車鈴聲遠去,剛才已經很緊張了的裴妍立刻閂上院門。

她後背抵著門板,用手拍了拍怦怦亂跳的心。

晨風吹落幾片桃花,沾在她汗濕的鬢角,像幾點褪色的胭脂。

“嫂嫂?”

“真就這麼”她喉頭滾動兩下,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解決了?”

“解決了,沒人會再來找麻煩了。”

裴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陸北顧轉過頭,豆腐不知何時躥上了石桌,正用粉舌偷偷舔食盒裡掉落的渣滓。

豆腐的胡須上沾著晶亮碎屑,見被人發現,大約是知道自己不占理,沒敢動手,反而立刻躺倒露出肚皮耍賴。

陸北顧拎著後頸把它提起來時,還意猶未儘地“喵”了一聲。

“娘!我們也可以吃嗎?”

見人都走了,陸語遲帶著弟弟陸言蹊也走了出來。

孩子天真的問話衝散了凝重,裴妍抹把臉站起身,從食盒裡揀出個“子推燕”遞過去。

“和弟弟慢些吃,彆噎著。”

她手指撫過食盒邊緣描金的纏枝紋,卻有些不真實感。

折騰了一早晨,一家人都餓了。

裴妍去端出準備好的寒食粥來,粗陶碗裡,白色的粥麵上飄著幾片嫩榆錢。

陸北顧則揭開放在旁邊的那摞食盒,最上麵的食盒裡麵露出碼得整整齊齊的“雪花酪”,這種用糯米和羊奶凍成的點心極易融化,必須放在鋪滿冰塊的食盒裡保存。

至於下麵,則是一盒切的晶瑩剔透的“水晶膾”,這是用魚熬製後冷凝成的凍,切片時微微顫動如初春的湖冰。

“好多年沒吃過了啊。”

裴妍一時有些出神。

而看著遠處的薄霧,陸北顧也是有感而發。

他輕聲念起了前唐韓翃的《寒食》:“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禦柳斜。”

“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裴妍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在開封時,寒食節最後一日黃昏,官家真會派中使給大臣賜新火呢”

陸北顧神色一動,試探性地問道:“嫂嫂從不與我說,當年為何家裡從開封搬回老家?”

裴妍低著頭,抿著唇角。

就在這時,院門忽然又被敲響了。

“誰啊?”

“裴娘子,是老身。”

裴妍打開了門,王嬸挎著個籃子滿臉堆笑地擠了進來,眼睛不住地瞥著。

她的視線在雪花酪和水晶膾之間來回掃視,嘴巴裡“嘖嘖”了兩聲,道:“要我說,陸家郎君早該中舉人了,裴娘子你也是,藏著這麼個文曲星,害得老身白操心”

“王嬸有什麼事嗎?”

“瞎,沒什麼緊要事,給你送點東西。”

王嬸有點心疼地把裝著槐葉的籃子放在了石桌上,鬢邊柳葉銀釵簌簌作響。

“寒食節吃槐葉正好祛五臟毒,你拿去做冷淘麵1。”

說罷,便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這是來怕我記恨她。”陸北顧嗤笑一聲。

“這是市井中人踩低捧高的本性,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免得活得累。”

裴妍搖了搖頭說道,隨後把槐葉放到了樹下。

吃過了飯,一家四口齊齊出了門,在大宋,寒食節跟清明節分的並不清楚,而寒食節的分量卻比清明節重要的多,因此頭天都是要去上墳掃墓的。

此時的古藺鎮,籠罩在朦朧的晨霧裡。

按俗例這三日要禁火冷食,家家戶戶門前都擺著提前做好的麥糕、環餅,以柳枝插棗糕置門楣。

不過寒食節上墳是不能燒紙錢的,紙錢得掛於塋樹上,便是所謂的“擘錢”。

陸北顧先是幫著裴妍,將他父母、長兄墳塋周圍的雜草清理乾淨,隨後在墳前擺好寒具。

一陣大風刮來,擘錢被山風卷起,像一群突然驚飛的灰蝶。

兩個小孩子懂事,但又沒那麼懂得事情。

這時候還都不曉得生死是何等可怕的彆離,看著飛舞的紙錢也不覺得悲傷,隻是盯著看。

“北顧策論得了甲中。”裴妍斟了杯濁酒灑在墳前,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知縣很器重他”

旁邊的樹根下,幾簇新生的藺草在風中輕擺。

這種燈芯草生命力極強,哪怕被徹底踩進爛泥裡,一場雨後又會長出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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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槐葉冷淘,始於唐代的一種傳統涼食,以麵與槐葉水等調和,切成餅、條、絲等形狀,煮熟,用涼水汀過後食用,最早為宮廷食物,《唐六典》載“太官令夏供槐葉冷淘,凡朝會燕饗,九品以上並供其膳食”,到宋代演變為市井消暑美味,各地做法逐漸不同,除了槐葉也有用甘菊汁來做的,或加入鱖魚、鱸魚、蝦肉來做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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