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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還不自裁,圖窮匕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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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病一琴在手,身上氣機隨之一變,變得縹緲高華,站在玉階之前,頗有一種【我欲乘風歸去】的遺世獨立之感。

此方世界,對於音樂來說是看重也不看重。

看重的是,這方麵的專才,其實很讓人敬佩欣賞。學得一門音樂者,無端端的就讓人高看三分。

說不看重,是因為,無論是學琴學簫學笛學鼓,全都是愛好,並非什麼經世之學,隻適合休閒聚飲,交朋結友。

因此,這是一門比較【高雅】而且【無用】的技術。

講究的是曲由心生,韻自天成。

就如彈琴,會彈的人很多,但是能彈好,彈得讓人顛倒迷醉,沉入情境之中的少之又少。

陸無病隻是拿琴在手,還沒開始操琴呢,姿勢一擺,立即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琴聲一響,先是鳥鳴空山,緊接著畫麵拉開,眼前江山如畫,人間喜樂,萬種煙火儘入琴中。

聽著嗡嗡聲響。

所有人都不由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欣喜開懷的舊日時光。

華堂之中,一片喜樂融融。

比起先前鼓樂齊鳴的吹吹打打聲音,何止勝過百倍。

民間樂隊齊奏歡歌,也不過就是圖個熱鬨,聽個曲目。

哪像陸無病此時指無定法,曲無定式,隨心而彈,把自己的喜悅與眾人的喜悅聯合一起,奏響一曲盛世歡歌。

去特麼的盛世。

他彈的不是現今的這種朝廷亂象,百姓離亂,彈的是前世今生,所見到過、感受過的一切美好時光。

所有人都沉醉在琴聲之中,這一次,彆說喊打喊殺了,再沒有什麼陰謀算計。

就連心有謀算,字句如刀似劍的那位丐幫九袋長老汪鐵肩汪長老,臉上也是露出柔和笑意。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的來意。

紫陽宗穀太和、左狂、連白藕幾位長老,全都暈暈糊糊。

麵上神情時有糾結。

又想聽,又想打斷彈琴……

但四周一片詳和,也沒遇到危險,更是感覺不到什麼敵意。

他們想要打斷這琴聲,也說服不了自己。

彆說是他們。

眼中一直深蘊殺意的金鱗衛東南鎮撫使薛良幾人,也全都坐得安安穩穩,手掌從兵器之上悄悄滑落。

‘好一個無情化有情,七情迷心,萬物有情。’

沈心竹是場中唯一一個沒受到太多影響的,她還有心思仔細學習陸無病的指法和情緒引領變化。

轉頭看了看自家父親和兄長,以及新入門的小嫂子等人,不由得搖頭歎氣。

心想也難怪他們全都一臉癡迷,如此琴技和情緒的完美融合,誰聽誰不迷糊?

換做自己來,雖然在技法上麵,不會差多少。

但是,那種把精神當成絲線,結成網羅,繡成圖畫的功底,卻是萬萬沒有的。

無他,這樣做,需要強橫堅韌的精神力。

精神力不夠強,彆說是感動彆人了,連自己都感動不了。

‘總不能讓彆人開心一場,就這麼完事吧?’

沈心竹聽著聽著,心中喜意澎湃,就像喝了蜜水一般的甜。

但她知道,這曲子肯定不是陸無病的本意。

這位小師弟,可不是唾麵自乾的性子。

那位丐幫九袋長老接連兩次在關鍵時刻開口,一心想要助力紫陽宗把黑鍋扣在自家頭上,顯然是有備而來,絕對無法善了。

原因很簡單。

他與同為九袋長老的吳天誌,交情不淺,聽說曾經生死並肩。

吳天誌死在了天星宗弟子的手裡,偏偏還是以特彆不名譽的方式身亡,他就算是有心尋仇,也隻能憋著,沒有什麼理由打上門來。

趁著紫陽宗發難,在旁敲敲邊鼓,煽風點火,還是可以做的。

金玉堂這邊,明明看穿了此人的險惡用心,卻偏偏無從下手。

因為,此人平素行事謹慎,在江湖中德高望重……

殺了他容易,名聲就壞了。

這樣一來,就讓人分外憋屈。

大庭廣眾之下,是可以殺人,但是,得師出有名。

天星宗畢竟是身處正道。

如果因為彆人幾句【公道話】,就暴起殺人,殺的還是眾人心目中公認的好人。

就算實力再強,勢力再大,口碑也就臭了大街。

一個勢力想要壯大。

需要的不僅是本身實力,需要的還要很好的名聲。

否則,人人唾棄遠離,又談什麼集眾,說什麼發展?

但不能殺他,這口氣又出不了,該怎麼辦?

沈心竹可以肯定,陸無病的這道琴聲,絕非這麼簡單。

就是不知道,他會從何下手,破了丐幫長老汪鐵肩的【道德金身】。

正想到這裡,琴聲再是一變。

猛然,節奏變得急切。

恍如一陣風吹來,天空之上黑雲密布,有龍吟長空,虎嘯深林。

四處一片驚惶聲浪,隱隱能感受到無邊血色。

眾人心中一驚,同時變得空蕩蕩的。

全都醒過神來。

猛然看向前方的陸無病,隻見他伸手輕彈,仍然意態閒雅,琴聲卻是恍如實質,蕩起圈圈波紋,向著堂中一人籠罩而去。

“不好。”

左狂、穀太和、薛良等人心裡同時一凜,心知不妙,正想出聲攪擾,就聽到那位丐幫九袋長老汪鐵肩猛然狂吼,“不,我不是有意的,大嫂,我隻是太喜歡你了。汪金牛對你如此苛刻,還出手虐待,我怎麼能忍?不殺他不足以平我心中怒火……

大嫂,你不要死,還沒跟我生一個孩兒……,你去哪了?大哥,我錯了,我不該下毒害死你的,大哥,我好想你再帶著我撈蝦摸魚。”

四周轟然大嘩。

有人驚愕道:“汪長老的兄長,似乎是名叫汪金牛。

聽說,汪長老就是他兄長養大的,後來,他兄長死在魔教血蓮堂……”

“竟是如此?”

“原來如此……”

琴音繼續。

汪鐵肩老淚縱橫中,臉色再次一變,變得無比猙獰,再次嘶吼道:“程文海,你死了也不要來找我,誰叫你發現了我的隱秘呢?

南離就有這麼好,值得你如此忠肝義膽?我呸。放心,這一刀你不白受,你的妻兒,我會好好養著的,嗬嗬哈哈……”

啊……

四周幾個破衣中年,齊齊往後狂退數步,離著汪鐵肩遠了一些。

眼中全是不可思議神情。

“程,程文海,是汪長老的生死兄弟。當日潛入北周,死在烈血騎的圍攻之下,汪長老回來之後,吐血三升,悲痛莫名。

多年以來,一直照顧程氏嫂子,更是教授程四海詩書和武學,視如親出。”

“汝妻子吾養之,原來是這樣養的啊?”

琴聲轟鳴,音波一圈圈纏繞過去,仿佛無邊絲網,把汪鐵肩牢牢鎖定在其中,能看得出來,這位號稱【鐵肩擔道義】的汪長老似乎感覺不對了,眉毛狂跳著,就要醒來,掙紮了一會,卻終於沒醒,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吳老弟,咱們勞碌奔波就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往後的榮華富貴。

你當誰都願意像葛老鬼那麼喜歡做一個叫花子呢?權,我要,錢,我也要……

不管你如何做,這銀子你得搞到手,少一兩就拿你的腦袋……死了也彆怪我心狠……”

琴音一停。

陸無病不彈了。

他覺得,再這麼彈下去,自己都有些忍不住一掌把這位【德高望重】的汪長老一掌拍死。

“你們,現在還覺得,這七情天音是魔功嗎?

正道魔道,存乎一心。人心七情六欲,能控製住私心魔意,就是無上大道。

控製不住,就算是汪長老這等德望之人,也無非就是一個魔頭。”

陸無病緩緩說著,四周眾人麵色無比複雜,看向他的目光不但有著認同,更是深懷恐懼。

隻是彈一彈琴,就把彆人的老底子全都掀光了。

這誰不怕?

但偏偏又沒人敢說這事不對。

心底無私天地寬。

不能因為人家揭穿了壞人的肮臟事,就說他做事不地道吧?

天底下也沒這個道理。

汪鐵肩一臉茫然的從迷亂中醒來。

聽著這話,他一張正義凜然的臉上,猛然浮顯出了慌亂。

先前所說的話,所想的事,一一記了起來。

看著四周眾人如看妖魔一般的看著自己,就連幾個親信手下,也離得自己遠遠的,他心中恐懼萬分,嘶聲大喊道:“不,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陸無病沒說話。

隻是搖頭看著他。

就說這世間沒有那麼多聖人,調子喊得越高,內心越是肮臟。

私心雜念誰都有,生而為人,也不是不能犯錯。

但也得看看,犯的是什麼錯,能不能原諒?

這位汪長老,不但謀害了親大哥,霸占了親嫂子……更是對生死結拜兄弟下手,事後又裝出義薄雲天的模樣,得到世人稱頌。

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裡。

而且,他暗中還與吳天誌合謀……

丐幫做的那些破事,諸如坑蒙拐騙,販、賣小、兒之類的事情,他全都有插手。

這種人,活著已經死了。

就算是今日不死,走出金玉堂大門,也是人人喊打的下場。

陸無病根本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用動,他自個兒就自絕於天下。

這就是名聲的作用了。

“我沒有,我不是……”

汪鐵肩向著四周相熟的江湖朋友大聲解釋,卻沒有一人聽他言說。

反而躲得遠遠的,看著他就像是看到一堆米田共。

這位九袋長老終於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了。

什麼穿幫都比不過自己曝光那麼嚴重。

這也沒誰逼著,也沒到生死關頭,他自個兒把過往的一些醜事說了出來,怪得了誰?

誰還敢與他交朋結友,不怕背後捅一刀嗎?

“唉!”

汪鐵肩色羞憤至極,四麵轉了一圈,猛然一掌轟向自己的腦門。

四麵八方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沒人去攔,也沒人勸說。

隻是就這麼看著他,一掌把自己的腦袋轟得碎裂,倒地身亡。

堂中一片寂靜。

陸無病一聲輕笑,把手中瑤琴遞還給沈心竹,輕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古人有言,誠不我欺。

如汪長老這般,打著大義的旗號,想要潑臟水汙我天星宗名聲,卻是打錯了算盤。

左師伯,你說要不要,也特意為你彈上一曲。”

“魔功,這是魔功?”

“不,這是除魔衛道。”陸無病站在階前,卻是一片光風霽月。

他倒要看看,今日還有誰能把這個黑鍋蓋到天星宗的頭上。”

“陸無病,先不說勾結魔教的事情,你以【瘋劍客】之名,殘殺朝廷命官,與金玉堂等人,肆意殺害朔方閣等無辜百姓,此事可真?”

金鱗衛東南鎮撫使薛良終於坐不住了。

七情琴音一出,誰還敢跟他嗶嗶有的沒的,不怕再來一曲嗎?

心中暗罵紫陽宗和丐幫這些人沒用的同時,乾脆當麵鑼對麵鼓的直接問罪。

他們是什麼人?

是金鱗衛。

代表的是朝廷,是官府。

跟一個民間組織扯什麼是非黑白,那不是吃多了沒事乾嗎?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壞了天星宗金玉堂的名聲,那麼,以律法擒拿其實一樣。

事後的解釋權,終歸是自己。

畢竟,自己這裡有三個先天高手,無論對方如何強大,終歸是死路一條。

他此話一說,旁邊排幫幫主解青龍緊跟著也開口。

“沒錯,陸無病,你不但在明陽城殺官欺民,更是跑到東海郡,大鬨東海郡守府,刺殺朝廷靖海衛都尉解元通,殺害五百靖海軍。如今這事犯了,可還能狡辯?”

紫陽宗穀太和此時終於感覺到,事情回到了自己能夠掌控的範圍中,厲聲喝道:“陸無病,你是要造反嗎?

三神峰同氣連枝,衛護大離,共抗北周,你竟然如此不遵王法?

我紫陽宗和明月宗,羞與爾等為伍……還不自裁謝罪?”

金玉堂中眾賓客齊齊臉上變色。

沈連城身上衣衫鼓蕩,氣勁洶湧。

四麵八方的金玉堂弟子,聞聽此言,也是齊齊按劍。

倒是堂內結親的洛家一眾人等,全都瑟瑟發抖。

今日這場大戲,確實是嚇到他們了。

新娘子洛小鴛更是嚇得雙腿一軟,差點沒癱倒在地……

要不是沈萬劍手快,一把扶住,就要當場出醜。

“什麼屁話?”

陸無病嗤笑道:“你們說殺官就殺官,造反就造反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以我看來,這位薛先生是吧……你是何方賊子,膽敢冒充官府,混到金玉堂來搗亂?

莫非,欺我天星宗長劍不利?”

他一言既出,再不留情。

“解幫主,你家大業大,身為天下八大幫之一的幫主尊位,算是地位不凡。

又何必想不開,要與賊人攪合到一起呢?

是有個三長兩短,大好基業拱手讓人,豈不可惜?”

“還有,這位穀師叔祖,彆怪晚輩不尊重你,這一把年紀了,早點回家頤養天年,撫養孫兒不好嗎?偏偏要替人當狗,來金玉堂鬨事。

就算畢師伯當麵,我這做晚輩的,也不得不勸說一句,不要吃裡扒外。”

“你,你你……”

“我什麼,隨便穿幾聲官服,就真當自己是官了。

認你你才是官,不認你,爾等都是豬狗不如的東西。雖說今日良辰吉日,不宜見血,但也不是不能破例。

再行搗亂,就彆怪陸某劍下無情。”

“好一個猖狂小輩。”

陸無病一嘴罵四方,罵得薛良等人全都五內生煙。

自己扣上罪名,他卻直接蠻橫不認,連自己的身份也不認,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話到儘頭,嘴皮子已然沒用,誰強誰才有理。

千戶雲千山,千戶史威兩人同時暴喝,一人舞刀,一人持鐧,分成左右急撲陸無病。

【遮天手】左狂,也是騰身躍起,頭下腳上……

一掌重重壓下,掌心豔紅一片,宛如斜陽西墜,滾滾熱浪遮蓋天空。

同時,在賓客群中,幾個仆役打扮的刀手,以及洛小鴛身邊的兩個婢女,也從腰間摸出兵刃,殺向沈萬劍、沈心竹、洛小鴛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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