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李總!聽到嗎?出事了!數據對不上!新老係統訂單數據整合失敗!” 聽筒裡的聲音遙遠又急切,如同隔著千山萬水傳來的呼救。
“什麼……你說什麼?大點聲……哪裡錯了?” 李峰努力想集中精神,但那聲音依舊飄忽不清。
他煩躁地把手機換到另一邊耳朵,冰涼的金屬外殼貼上了滾燙的皮膚,一陣刺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
這時他才猛然發現,自己剛才一直把手機的聽筒按在了臉頰上,而話筒正對著空氣。
他手忙腳亂地把手機調轉過來,聽筒裡炸開的聲音瞬間清晰得刺耳。
還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恐慌:“38行訂單!雖然隻有38行,但財務報告要求絕對一致!差異無法消除!係統…係統可能要回退!”
“回退?!” 這兩個字像兩把冰錐,狠狠紮進李峰剛剛有些溫度的心臟,瞬間把他殘存的睡意驅散得無影無蹤。
他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動作太急,眼前一陣發黑,金星亂冒。
回退?
交易通道已經打開,馬來西亞子公司的業務血液已經開始在這套全新的係統裡流動,此刻回退,無異於給一個正在奔跑的人強行截肢!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過去五百三十天所有人的心血付諸東流,意味著渡河項目的首戰將以慘敗告終,意味著華興自研er的雄心還未真正起航就可能折戟沉沙!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骨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李峰甚至顧不上抹一把臉,更彆提洗漱,他抓起丟在椅子上的外套,像一頭被火燎到的豹子,撞開房門衝了出去。
淩晨的酒店走廊空無一人,慘白的頂燈把他狂奔的身影拉長又縮短。
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一路撞開指揮中心厚重的玻璃門。
作戰室裡燈火通明,氣氛卻比之前數據湖卡頓時更加凝重、更加絕望。
核心團隊幾乎全被那通緊急電話召了回來,人人臉色煞白,眼裡的血絲在強光下更加猙獰。
巨大的屏幕上,那刺眼的38行差異數據被高亮標注出來。
“沒有退路!” 李峰幾步衝到指揮台前,雙手猛地撐在冰冷的台麵上,身體前傾。
他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掃過每一張惶然的臉,“隻能向前!都給我打起精神!供應、財經、數據湖!所有領域專家,立刻集合!我們還有時間!一定能找到辦法!”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像一針強心劑,強行刺破了彌漫的恐慌。
短暫的混亂後,專業素養重新占據了上風。
被點名的專家們立刻圍攏過來,圍成一個緊密的圈。
鍵盤聲再次密集響起,白板上飛快地寫滿潦草的符號和邏輯推導。
“問題本質是數據溯源!” 李峰盯著屏幕上的差異項,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
多年積累的項目經驗在高壓下爆發出銳利的鋒芒,“找到這38行訂單在源頭的唯一標識!順藤摸瓜,還原它們從產生、流轉到進入數據湖的完整路徑!線頭在哪裡?給我找!”
供應訂單領域的專家,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工程師,渾濁的眼睛在李峰的嘶吼中陡然亮起精光。
他撲到一台終端前,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殘影,調取曆史日誌,追溯數據血緣。
屏幕上,複雜的數據流圖被層層展開,一條條關聯線被點亮、追蹤、驗證。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氣氛緊張得如同引信在燃燒的炸彈。
就在這時,作戰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隻有站在外圍的辛嘉豪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隨即身體猛地一僵,眼睛瞬間瞪大。
來人穿著一件質地精良的深灰色襯衫,袖子依然是照舊挽到小臂,沒有打領帶。
他麵容沉靜,眼神深邃,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
眼神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指揮台中央那個如同困獸般焦灼、卻依舊在奮力搏鬥的身影 —— 李峰。
辛嘉豪幾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腰背,喉嚨發緊。
剛想出聲提醒,卻見陳默抬起一隻手,食指輕輕抵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的動作從容而無聲,銳利的目光瞬間掃過整個作戰室的態勢,在那38行高亮的數據差異上停留片刻,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了然。
他沒有走向指揮台,也沒有打擾任何人。
隻是悄無聲息地走到了環形指揮區域外圍一個相對空曠、視野極佳的角落,安靜地站定,像一塊投入激流卻紋絲不動的礁石。
他的存在本身,就帶著一種無形的重量。
讓原本彌漫在空氣裡的那份瀕臨崩潰的絕望感,奇異地被壓製下去了一絲。
“李峰。”
低沉而平穩的聲音不高,卻像帶著某種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作戰室內鍵盤的敲擊、急促的低語和空調的嗡鳴,直接抵達了指揮台的中心。
正俯身盯著屏幕、手指幾乎要戳進液晶麵板的李峰,身體猛地一僵。
他難以置信地、極其緩慢地直起身,循著聲音的方向,艱難地轉過頭。
當視線觸及那個安靜站在角落陰影裡的身影時,李峰布滿血絲的眼睛驟然睜大。
瞳孔深處瞬間爆發出一種混合著驚愕、難以置信,以及……一絲絕境中突見援兵的微光。
“陳……陳總?” 他乾裂的嘴唇翕動了一下。
一瞬間,熬夜帶來的所有眩暈和沉重感加倍地反噬上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指揮台的邊緣。
陳默微微頷首,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一臉沉靜。
他不再看李峰寫滿疲憊與焦灼的臉,而是看向前方巨大的主屏幕上。
那38行被高亮標記、如同毒刺般的數據差異,清晰地映在他深邃的瞳孔裡。
“聽說,” 陳默邁步向前,他的步伐沉穩。
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晰而規律的輕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緊繃的神經上。
讓原本有些騷動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這裡需要拆彈專家?”
他走到李峰身側,與他並肩而立,微微側頭,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隻有兩人能清晰感知到的力量,“現在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