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在收到弘曆的請安折子後不久,年貴妃就薨世於圓明園。
這讓雍正傷心不已。
弘曆也因此,在收到此消息後,不得不提前結束對屯墾旗務的視察,而趕回京師。
雖然,年貴妃不是他生母,也不是他養母,但按國禮,他也還是要回去的。
隻是,弘曆在回京途中,就聞知年羹堯被賜死的消息。
誰也不清楚,年羹堯的死是不是因為年貴妃突然薨世這一偶然因素所促成。
但年貴妃的確一直身子不好,自早產福沛後就日漸加重,如今薨世,也不讓人覺得驚訝。
年羹堯被賜死的同時,年富也被雍正下旨斬立決,理由是罪惡不下其父,年羹堯其餘十五歲以上兒子也皆流放。
相對而言,年珠還算下場好的。
而年羹堯的其他幼子幼女,雍正則下旨讓年遐齡撫養,因為年遐齡依舊保有一等公爵位,年希堯也因素來忠厚而不予治罪。
年羹堯在被賜自儘時,盤桓許久,而直言悔不該當初做出那樣的選擇,還表示想再見雍正一麵。
似乎他對自己會被賜自儘的事,還是感到意外。
但雍正沒有見他,年羹堯也就在弘曆回京之前,還是自儘而死。
弘曆回到京師時,年貴妃的葬禮已經結束,年羹堯也已被收葬。
年貴妃之子福惠,則由雍正親自撫養在養心殿。
在弘曆進城這一天,提前得知消息的弘晝對此感到很是高興。
因為,他已經讓造辦處的工匠,把弘曆定做的那一輛新式馬車做好了。
弘晝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消息儘快告訴給弘曆。
所以,他在這一天來向雍正請安時,特地向雍正請旨準他出城,與王公大臣們一起迎接弘曆。
“難得你們兄弟情深,朕不能不準。”
“你順便把福惠也帶去,也讓他迎迎他四哥去!”
“嗻!”
雍正為此把福惠叫了來,向伺候福惠的太監囑咐了一番。
福惠這裡則主動跑來牽著弘晝的手,向雍正告了彆,然後就出了養心殿。
而出養心殿後,福惠很沉默,倒是沒有與弘晝說話。
弘晝知道他為何沉默,也沒有多言,隻對他笑了笑,問:“福惠也想見到四哥嗎?”
福惠點了點頭。
而在弘晝和福惠要出養心門時,蘇培盛倒是在養心門出現了,也就向弘晝和福惠行了禮:“給五爺、八爺請安!”
“起吧!”
弘晝說後,就要離開,但蘇培盛這時留住了他:“五爺請留步。”
弘晝為此不由得停下腳步,同時讓福惠在一邊等他。
福惠則坐在了一邊的台階上,把兩手捧在了下頜,兩眼瞅向了長春宮方向。
“近來,宮裡有關於五爺的傳聞流傳到了主子耳朵裡,奴才也就鬥膽在私下給您說一說,提個醒。”
蘇培盛低聲說了起來。
弘晝聽後擰眉問道:“什麼傳聞?”
“他們都笑話您是造辦阿哥,說因為您沉迷奇技淫巧,才讓現在主子隻能倚重四爺。”
蘇培盛說著就作揖:“奴才的話就說到這兒了,五爺知道就行了。”
弘晝倒是淡然一笑說:“沒什麼,我知道人人都笑話我,偏偏我也的確最好笑。”
接著。
弘晝就拱手:“多謝您老提醒。”
“奴才不敢承此大禮!”
隨後,弘晝就牽著福惠離開了。
不過,弘晝在轉身離開時,還是沉下了臉。
他似乎已經猜到是誰在背後笑話他。
蘇培盛這裡則回了養心殿。
他一回來,雍正就問他:“告訴給他知道了嗎?”
“回主子,奴才告訴了。”
蘇培盛哈著腰回道。
雍正問道:“他怎麼說的?”
蘇培盛也就把弘晝的原話告知給了雍正。
雍正聽後沒再說什麼。
而弘曆在進京時,出京來迎的自然不隻是弘晝,還有其他王公大臣。
連弘時都跟著廉親王出了城。
弘時其實還存有弘曆能幫幫他的想法。
所以,在弘曆下了馬車後,他就先走了上來,笑著對弘曆道:“四弟!”
弘晝因為牽著福惠,沒有弘時走得快,也就慢了一步,所以才在弘時喊了這麼一聲後,才趕了上來。
但弘晝在來到這裡時,則因為想到弘曆是唯一支持自己在造辦處造車的人,也就直接在弘曆想著該如何開口回應前,提醒弘時說:
“您現在已過繼給八叔,應該稱四哥爵位,而不是以弟相稱。”
弘時當場尬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沒想到弘晝會讓他難堪。
弘曆其實也不好再在這時候喊弘時三哥,甚至不好在弘時喊他四弟時,還回應弘時。
隻是……
他也沒想到,弘晝會提前先開口提醒了弘時。
弘曆見狀,也沒再由自己冷硬地提醒弘時,隻轉身先向走來的廉親王和怡親王見了禮:“侄兒給八叔、十三叔請安!”
“免了!”
“弘曆,這一路辛苦啊!”
廉親王說著就先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沒錯!”
怡親王也點了點頭,還拍了拍他肩膀:“可想死你十三叔了。”
“侄兒也想兩位叔叔。”
弘曆笑著說時,就見福惠正默默地盯著他。
弘曆也就先向廉親王和怡親王拱手告罪,而朝福惠這裡走了來:“八弟,你也來了?”
福惠抿嘴,看向弘曆:“四哥,我是不是真的沒有額娘了?”
福惠說後就淚如雨下。
弘晝見此,也不好再給弘曆打招呼。
弘時更不好再說什麼,隻趁機溜到廉親王身後去了。
弘曆則蹲下身來,擦拭起福惠的眼角來:“你不是沒有額娘了,隻是你的額娘去了另一個世界。”
“她為什麼要去,我不想讓她去!”
福惠哭唧唧地道。
弘曆微微一笑:“她不能不去,因為敦貴妃母是受菩薩指派,得去另一個世界給我們的福惠祈福,給我大清祈福。”
弘曆說後就朝李玉揮了揮手。
李玉則把他按弘曆吩咐,提前找人定製的水晶許願瓶拿了來。
弘曆則指著這瓶對福惠說:“這是你額娘離開時托夢讓我準備好交給你的,讓你以後想她了,就把你的心裡話或者願望寫好放在裡麵,然後她就會看見,也會幫你實現。”
福惠看著這鹿頭蓋水晶瓶,倒是伸出雙手接了過來,而抱在了懷裡,抱得很緊。
老八和老十三見此也都不禁相視一笑,而仿佛都想起了自己這些兄弟曾經年少時一起相處的日子。
弘時也抿緊了嘴。
弘曆這裡見福惠沒再說話,也就在向眾王公大臣告彆後,主動牽起了他的手,而一起進了宮。
弘晝跟了來,對弘曆說:“四哥,你的馬車已經造好了。”
“辛苦五弟了,有空我去看看。”
弘曆笑著回道。
弘晝也笑了笑,且看了抱著水晶瓶的福惠一眼,他沒想到自己這位四哥這麼體貼,居然提前就為福惠準備了禮物。
“我給你也準備了禮物,一件在外麵碰巧尋到的一件蒸汽機船木製模型,就是你在話本裡看到的那種,到時候我讓人給你送去。”
弘曆這時也對弘晝低聲說了兩句。
弘晝聽後大位驚喜,而難掩笑意道:“多謝四哥!”
這時。
福惠則突然也開口對弘曆說:“四哥,我發現我有很多話想跟額娘說,也有很多心願要告訴他,可是我很多字還不會寫,怎麼辦?”
“那你接下來要好好學習寫字,這樣才能秘密的,把你隻想你額娘知道的話和心願都寫出來。”
弘曆笑著回道。
福惠點了點頭。
弘時看見弘曆、弘晝、福惠三人一起有說有笑的樣子,突然覺得特彆刺眼,而也就不由得停在了原地,悵惘,失落。
老八注意到了這一幕,也就走了過來:“弘時呀,彆多想了,事已至此,就安於現狀吧,反正人終有一死,何必在乎那麼多呢。”
老八隨後就還拍了拍他肩膀。
而弘時則問著老八:“八叔,弘曆為何能做到和弘晝、福惠有說有笑?”
“因為他的兄友弟恭不隻是在嘴上!你學不會的,也不用再去學了。”
老八笑著說道,也沒有再強迫弘時喊他阿瑪。
弘時回頭看向老八:“可是我不甘心!汗阿瑪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雖然沒有弘曆會表現,但我也的確一直在努力按照禮教要求去做啊!”
“可現在,我不但讓天下人覺得我最不孝,連也去見見額娘的機會也沒了,福惠見不到額娘是因為敦貴妃薨了,可我的額娘還在啊!”
“你彆怨你汗阿瑪,要怨就怨我,是我連累了你,是八叔對不起你。”
老八倒在這時慘笑著說了一句。
弘時則搖頭:“侄兒不是糊塗人,這事無論怎麼說,也怪不著八叔。”
弘時剛說完,就見領侍衛內大臣馬爾賽走了來:“有旨意,著廉親王和皇侄弘時去養心殿覲見!”
兩人聽後隻得來了養心殿。
因新年將至,雍正也回了養心殿。
而且,弘曆和弘晝此時也在養心殿。
福惠則已經待在西暖閣,正坐在一放了水晶瓶的書案後,手指笨拙地捏著筆,在紙上寫著字。
“福惠過來!”
雍正則在老八和弘時來後,嚴厲地喚了一聲。
福惠身子一抖,就立刻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跑了來,小心翼翼地看著雍正:“汗阿瑪!”
雍正則在這時,對弘時說:“弘晝今日提醒得很好,你應該稱弘曆爵位,而不是喊他四弟,這不是你現在的身份能喊的!”
弘曆也算是明白,雍正為何讓他和弘晝先彆離開了,敢情是已經知道了他進京時發生的事。
他不得不承認,這雍正的耳目是真的無處不在。
粗心大意的人真的很容易在這種帝王手裡吃虧。
當然!
這也正常,古來能大權獨治的帝王,基本上都會使用特務手段。
弘時則因此一臉震驚,同時,握緊了雙拳,但最終還是咬牙跪了下來,且在抿了一下嘴後,才回答說:“侄兒錯了!”
雍正則瞪著弘時:“還有,你應該對廉親王稱阿瑪,可朕聽說,你竟還在稱他八叔,你這是要繼續忤逆不孝嗎?!”
“朕要你現在當著朕的麵,對你的阿瑪行禮賠罪,叫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