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土不讓,隆科多是支持的。
因為,他自己就是鷹派,不主張讓土。
他也早就打算,將來借北上談判的機會,好好勘察一下邊地。
但是,弘曆鼓勵他想辦法從羅刹國口裡奪食,而儘量多得一點,這是他沒想到的。
“這位新四爺誌向不小啊!”
隆科多因此在回來後,就在自己兒子玉柱麵前,如此說了一句。
玉柱聽後大為好奇地問道:“阿瑪何以見得?”
“四爺讓我在將來去談判時,儘量從羅刹國身上得點便宜。”
“但羅刹國素來是不肯吃虧的主,甚至便宜沒占到,都會視為自己吃了大虧。”
“所以,這說明,四爺是不怕羅刹國將來騰出手來與我大清翻舊賬的,乃至還巴不得羅刹國將來再起邊釁,給他一個興兵教訓羅刹國的機會。”
隆科多說到這裡,就起身背著手,歎道:“所以,我才說,我們這位四爺誌向不小,到底跟當年康熙爺一樣!”
“本來,我還以為四爺真是一畏首畏尾,隻敢欺下,不敢犯上,隻有膽子護禮,沒有膽子對抗外侮內賊的柔弱君主,但現在想來,不是這樣的。”
隆科多接著說道。
玉柱聽後,愕然不已道:“這麼說,阿瑪您說的將來四爺登基,官紳的好日子就會來臨,是不可能的了?”
“也不儘然,隻是不求上進的官紳,可能還是不會有日子好過,所以,你接下來也得上進!”
隆科多回道。
玉柱點了點頭。
接著。
玉柱又問隆科多:“阿瑪,兒子不明白的是,四爺為何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給您聽,他難道不該繼續隱藏嗎,畢竟大位未定。”
“因為,你阿瑪我把全家的腦袋都交給了四爺!現在,我們的腦袋之所以還在自己脖頸上,隻是四爺還沒有肯收而已。”
隆科多回道。
玉柱聽後後背不由得生出涼意,擰眉道:“阿瑪這話,兒子不明白!”
“你阿瑪我,把記自己受賄索賄情況的賬本獻了上去,包括底下進獻的那些逾製寶物,如你很喜歡的那對金綠貓睛石,還有我自己很喜歡的那幅皇輿全覽圖。”
隆科多回答後,就揚著眉頭,看向自己這個兒子:“你說,這種情況下,四爺還有什麼不敢跟你阿瑪說的?”
玉柱當場後退了幾步。
他有些不能理解自己老爹的做法。
玉柱為此失態地問道:“阿瑪!您怎麼能這樣做呢,您就不怕四爺拿到這些,轉頭就去告我們佟氏有謀反之心嗎?”
“怕個逑!”
“你阿瑪我這人做事從來就講究一個規則,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怕死,就彆想發大財當大官。”
隆科多把手一揮,很是不在乎的回道。
玉柱癱坐在了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阿瑪,您這一豪賭,兒子也隻能踏踏實實做他四爺的走狗了。”
“跟四爺當狗,也沒有什麼不好!”
“至少皇上是願意看見的,要不然也不會讓四爺來傳這個話。”
“另外,四爺不是什麼狗都收,人家現在隻是看上了你阿瑪,不是你,所以,你小子要是能給四爺當狗,是你的榮幸!”
隆科多說後就高高興興的去了李四兒的房間,沒有半點的後悔樣子。
弘曆這裡在隆科多離開後,仍舊翻閱著隆科多給他的賬本。
他也的確看見了隆科多收受的一些隻有皇帝王公才能享受的寶物。
“好個隆科多,是真把自己身家性命都交出來了。”
弘曆為此越發高興。
他不怕這些官員有大量問題,就怕這些官員不能為他所控。
所以,他在知道隆科多收藏有很多禁用之物後,不但沒有憤怒,反而無比喜悅。
翌日。
弘曆在來見雍正時,也把隆科多給他的這份賬本帶在了身上。
這種好物,他自然也是要和雍正一起分享的。
他相信,雍正也會很高興的,且不會因此就要把隆科多怎麼樣。
雍正此時正在一奏折上奮筆疾書。
即便弘曆向他請安,他也隻是抬了抬手。
弘曆也在起身後瞅了這奏折一眼,隻見是江寧織造曹兆頁的奏折。
這讓弘曆不禁想到了他在隆科多賬本上看見的曹兆頁行賄隆科多二十萬的事。
雍正這時也開口傾訴說:“明年是給江寧曹家五年期限的最後一年,他曹兆頁不但沒補足原有虧空,還新增虧空達三十七萬兩!”
弘曆為此也是感到可笑。
曹家在江寧掌控著一本萬利的壟斷性產業,結果卻一直虧損。
按理,這是不可能的,但又的確存在著,也不怪雍正生氣。
“而且,他曹兆頁還在奏折裡暗指虧空太大與先帝當年南巡有關,還在怪先帝,可要不是考慮到先帝的顏麵,朕能給他五年寬限?”
“再說,他這新增的虧空也能怪到先帝麵上嗎,龍袍質量也越來越差,這個曹兆頁就是扶不起的爛泥!”
雍正這時也繼續責備起曹兆頁來。
弘曆對此也想到了一句話。
那就是,娘希匹,曹兆頁無能!
於是,弘曆也把隆科多賬本遞了來:“阿瑪,可能曹兆頁壓根就沒想過用改善經營、整頓江寧織造業的方式,解決虧空的問題,而是想用旁門左道的方式,因為據兒臣所知,他光給隆科多送的銀子就已達二十萬兩。”
雍正聽後抬起了頭。
臉冷如冰。
接著,雍正就因為看見弘曆手裡的賬本,而問道:“這是什麼?”
“隆科多獻給兒臣的賬本,是關於他收受賄賂的明細,裡麵不少僭越之物。”
弘曆把賬本遞到雍正麵前回道。
雍正忙親自接了過來,認真翻閱了起來。
雍正看時,倒也的確沒有生氣,反而越看越是笑容滿麵:“這個隆科多,還真是賭性大啊。”
“阿瑪說的是。”
弘曆回道。
雍正接著又一臉凝重道:“不過這種不把自己身家性命當回事的人,也往往不會把彆人的身家性命當回事。”
弘曆再次點頭。
他聽出了雍正話裡的意思。
隆科多雖然豪賭一場,把身家性命交給了自己,但也因此,他在雍正這裡就沒了價值。
“阿瑪,先養肥再說吧。”
弘曆為此提議道。
雍正笑著頷首。
雍正繼續看起這賬本來。
在他真的看見曹兆頁行賄隆科多二十萬兩銀子的情況時,就擰起了眉頭。
“這個曹兆頁,難怪他新增虧空三十七萬,這是拿銀子行賄了啊!他是寧肯相信隆科多這些中樞大臣能讓朕放棄追究他曹家虧空的事,也不肯相信他自己能補足虧空。”
雍正非常無語地說道。
弘曆點頭:“有些人的確更願意相信花錢托人就能解決自己的困難,也形成了習慣,覺得靠彆人靠銀子,也比靠自己有用。”
雍正道:“那看來是得給這些人一點教訓。”
接著,雍正就把賬本還給了弘曆:“就照你所言,隆科多的賬本先留著你這裡,等他肥了再說。”
“嗻!”
弘曆回了一句。
他就知道,雍正現在還不會對隆科多怎麼樣。
但雍正無疑已經下定決心抄了曹家。
可因為,他已經下了明旨,給曹家五年寬限,眼下時間還未到,估計還是會等到明年再看看。
弘曆接下來自然去了東書房,繼續見習政事。
在見習政事時,弘曆看見一奏折倒是非常欣悅。
那便是,浙江巡撫法海奏報,已升道台的孫嘉淦已組織願北上出關墾荒的浙江原賤籍百姓千餘戶北上,而請朝廷準其由藩司發路費之請。
弘曆自然允從。
廢除賤籍是雍正改善百姓處境的一項善政,而現在允許百姓出關,則更是讓這些賤籍百姓在獲得自由的同時,也能給朝廷帶來更大的價值,無疑是一件大好事。
見習完政事後,弘曆突然收到了老三允祉請他去他家裡的消息。
弘曆不知道老三請自己過去是為何事,但老三畢竟是伯父,在禮法如天的大清,他也不能真的不給老三這份體麵,便也就在當晚去了老三這裡。
“不知三伯要見侄兒是為何事?”
弘曆問了一句。同時看了一眼也在這裡的弘晟一眼。
老三則直接說道:“是這樣的,這不,順天府鄉試在即嘛,有許多進京士子托人找到我,想借些銀子周轉,但總共借的額度不少,我一時拿不出來那麼多現銀,你拿十萬兩出來借給三伯如何?”
弘曆心裡冷笑,他知道,老三與其開口說是找他借錢,讓他好接濟士人,不如說是在找他要銀子,好繼續維持他那禮賢下士的名聲。
因為,據他所知,老三借的錢就沒有還過。
他和老十三當年同為舊太子的黨羽時,老三和老十三彼此生嫌隙就是老三一開始借銀子不還,然後還在充麵子說自己從不拿兄弟子侄的銀子使,即便是需要周轉,從來也是借,而不是要,但就是從沒還過。
當然,老三這些人借國庫的銀子也是不還的,要不然也不必等到雍正硬催。
老三身邊的弘晟見弘曆沉默不言,就神色不悅地問弘曆:“四阿哥不願意?”
弘曆瞅了弘晟一眼,內心生產厭惡之感,隨即還是笑著道:
“倒也不是不願意,隻是在說這事之前,得說說另一件事,想必三伯已經知道,堂兄對十三叔做出不敬之舉之時,我當時也在場,且就在十三叔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