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武跟著王增壽走了出去,倆人出了醫院,站在門口,王增壽遞給孫傳武一根煙。
他雙手捧著火給孫傳武點上,身子微微佝僂著,臉上堆著笑,一臉討好。
這態度,多少讓孫傳武有些不適應。
畢竟王增壽這個歲數了,好歹算是長輩了,這個姿態讓他心裡麵多少有些不舒服。
“王叔,你這是有事兒求我啊?”
王增壽的身子微微一顫,倒退了半步,哆哆嗦嗦掏出煙叼在嘴裡,點了兩下都沒點上。
孫傳武掏出火機幫王增壽點上,王增壽抽了一口,有些為難的開了口。
“傳武啊,本身這事兒就不該再麻煩你了,你嬸子做手術吧,差不少錢。”
“我這糧食還沒賣,我尋思豬不行也回去賣了,牛也賣了,咋也能湊夠了,但是你嬸子這邊等不了啊。”
“傳武啊,叔實在是沒辦法了,你看你先倒給我點兒唄,我回去就張羅著賣牛賣豬,不行賣房子賣地都行,我肯定年前就把錢還你。”
看著王增壽手足無措的樣子,孫傳武心中一陣酸澀。
這一年,問他借錢的人真不少,王增壽卻沒開過口。
王增壽家裡不窮,雖然兩口子都不咋勤快,但是,也是正經過日子的料。
有句話說得好,救急不救窮。
王增壽這是遇上事兒了,他不管都說不過去,而且,他相信王增壽肯定能還這個錢,而且還能記著自己的人情。
這錢,他能掏。
“這些都好說,叔,你說吧,差多少。”
王增壽咬了咬牙:“差五百多。”
孫傳武尋思了一會兒,說道:“我現在身上沒那麼多,明天一早,信用社一上班兒我就給你取,你問問大夫趕趟不?”
王增壽用力的點了點頭:“趕趟,大夫說了,明天動手術就行,傳武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孫傳武擺了擺手,說道:“都是鄰裡鄰居的,這事兒我肯定得幫忙,不能見死不救。”
“不過咱先說好,錢,到時候你給我打欠條,房子地,還有牛和豬,你也不用著急賣。”
“你全賣了,以後不過日子了?等你以後有了錢,你再還我,這樣吧,三年,三年時間夠不夠?”
王增壽紅著眼睛,用力的點了點頭。
“夠,咋不夠呢。”
“傳武啊,我真不知道咋謝謝你,你說。。。。哎。。。。”
王增壽重重的歎了口氣,有句話說的好,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那可是自己的媳婦兒,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媳婦兒活活病死?
為了他媳婦兒,他什麼都可以不顧。
他也聽說過,不少人找孫傳武借錢,但是孫傳武一直都是倆字兒,不借。
沒想到,孫傳武竟然這麼給自己麵子,幾乎沒猶豫,就把這事兒應下了。
可惜了,這不是舊社會兒,要不啊,自己非得把他姑娘給孫傳武填個房。
孫傳武擺了擺手:“沒事兒,都是小事兒,以後你家瓜地的瓜熟了,多給我送點兒就行了。”
王增壽咧開嘴,用力的點了點頭。
“行,你想吃多少,我就送多少。”
安頓好了王增壽一家,孫傳武帶著王仟仟出了醫院,找個館子要了兩碗兒餛飩。
吃飽喝足,孫傳武付了錢,問道:“一會兒你上哪住啊?”
王仟仟猶豫了一會兒:“市裡我不咋熟,不行去招待所吧。”
孫傳武點了點頭:“也行,我也去招待所,咱一塊兒去。”
王仟仟臉一紅,孫傳武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不是,你彆多想,咱倆一人一間。”
“嗯呢。”
上了車,孫傳武領著王仟仟進了招待所。
小姑娘眼睛一掃 ,麵無表情的說道:“結婚證身份證帶了麼?”
孫傳武微微一愣,王仟仟更是一臉的慌亂。
不是,這特麼啥眼神兒?我倆哪像兩口子了?
孫傳武看了眼王仟仟羞澀的表情,特娘的,還真不像是兩口子,更像是偷情的。
呸呸呸!
“開兩個房間,我倆一人一個。”
小姑娘抿了抿嘴,仿佛看穿了一切。
“倆房間也行,晚上十點的時候公安查房,到時候。。。。”
孫傳武一臉無語:“得得得,這是我朋友,你開你的房得了,話咋那麼密呢?”
小姑娘白了孫傳武一眼:“脾氣不小,也不知道家夥事兒有沒有脾氣這麼大。”
氣呼呼的給倆人開了房,小姑娘直接往椅子上一靠,一句話也懶的說了。
孫傳武和王仟仟倆人上了樓,房間倒是沒整一塊兒,一個中間,一個儘頭。
孫傳武是儘頭的那一間,和王仟仟打了個招呼,孫傳武就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屋,孫傳武就感覺到屋子裡有著一股淡淡的黴味兒。
他們這氣候比較乾燥,旁的不說,你要想讓屋子裡長毛,都有點兒困難。
更何況現在是冬天,屋子裡暖氣都燒著呢,哪能有這麼大發黴的味道呢。
他皺著眉頭抓起被褥聞了聞,被褥倒是沒啥味道,但是這味道是從哪來的呢?
孫傳武越想越感覺這屋有些不對勁,上一世,他可是沒少聽尾房的傳說。
他這間,不就是尾房麼?
陰眼一開,屋子裡仔仔細細的掃了一圈兒,啥玩意兒都沒有。
孫傳武心裡多少有點兒犯膈應,這小丫頭,心眼子還特麼挺小。
也懶得下去爭論,一張嘴還能說過兩張嘴了?
孫傳武脫了衣服,進了衛生間,放開水開始洗澡。
該說不說,這年頭啊,冬天能夠洗個熱水澡,對於很多東北農村人都是奢侈。
不是他們不愛乾淨,你想想,零下三十多度的氣溫,你就算是洗熱水澡,也容易感冒。
這個年代,感冒也有可能死人,當然,不是單純的感冒。
肺炎,氣管兒,高燒燒起來的腦炎,那都是要命的病。
水聲嘩啦啦響起,外麵的白色牆壁上,突然就多了一處杏子大小的黴斑。
緊接著,就像是誰往牆上潑了一瓢墨汁,整個牆壁上,都是那種濺射形狀的黴點。
木質地板的縫隙中,一根根黑色的發絲,如同活物一樣,從縫隙中鑽了出來,靜靜的在空中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