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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出嫁也有回門的講究,所以初十這日一大早,慶陽就跟著母妃、貴妃娘娘來了父皇的乾元殿。

沒多久,太子也領著兩個弟弟從東宮那邊過來了。

趁著孩子們都在,興武帝一一檢查起功課來,原本每個休沐日的上午便是他計劃陪伴孩子們的時候。以前打天下沒時間沒機會,現在有時間了,他再不管,三個兒子得廢成什麼樣?

至少目前為止,興武帝在三個兒子身上都挑出了一堆毛病,沒一個能讓他完全放心。

說來也怪,他幼年喪父,母親忙著生計無心管他,他自己跑去私塾偷偷聽書,得知玩伴鄧衝被家裡送去呂家學武,興武帝也厚著臉皮跟去了,僥幸又得到呂家老爺子的欣賞願意免了他的束脩,才讓他也算學了個文武雙全。他當爹的這麼出息,兒子們有母妃們悉心照顧有單獨的先生們傾囊相授,吃喝無憂,怎麼個個都不如他小時候?

“抬頭看朕,朕是妖怪嗎,讓你這麼怕?”

太子先來,興武帝就先挑太子的毛病。

皇帝語氣不善,坐在另一旁的膽怯麗妃仿佛自己挨了罵似的跟著緊張起來,偷偷地看向貴妃。

貴妃微微搖頭,卻也不敢插手皇帝教子之事。

秦弘不得不看向父皇的眼睛,可心思都用在維持鎮定上了,下麵的書句便接不上了,他一結巴,父皇的眼睛就更威嚴,秦弘腦袋裡的弦就繃得越緊,額頭冒汗,垂在一側的手微微顫抖。

慶陽在父皇懷裡坐著呢,見大哥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她扭頭往後看。

女兒動來動去的,興武帝下意識地低頭看女兒。

秦弘得了喘息,順利背出了後麵的文章。

慶陽高興道:“大哥背得真好。”

興武帝:“隻會背書有何用,與人相處要從容坦蕩,目光躲躲閃閃,上來就輸了氣勢。”

麗妃這般會挑起他的逗弄之心,長子這般隻會激起興武帝的怒火。

秦弘虛心道:“父皇教誨的是,兒臣記住了。”

貴妃很是憐惜太子,柔聲道:“皇上這些年天威越來越重,那些飽讀詩書、屢立戰功的文武大臣們都不敢直視天顏,太子年少,與皇上又是聚少離多,正因為書讀得好深知天子的尊貴與威嚴,太子才時時刻刻恪守父子、君臣之禮,皇上就莫要苛責了。”

麗妃默默地點頭,她就很理解太子。

興武帝給貴妃麵子,示意老二走上前。

秦炳吸取太子大哥的教訓,站定後就直勾勾地盯著對麵的父皇,哪怕答不上來,他目光也不躲閃。

興武帝:“光看著朕做何,你倒是答啊?”

秦炳:“……兒臣不是故意的,隻是一天沒看到大姐了,我特彆想大姐,滿腦都是駙馬有沒有欺負大姐。”

興武帝:“……”

慶陽再次仰頭,很是可憐地道:“父皇,我也想大姐,駙馬會欺負大姐嗎?”

興武帝揉揉女兒的小腦袋:“彆聽你二哥放……胡說,有父皇在,給駙馬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欺負你們大姐。”

貴妃趁機誇起了駙馬的相貌,麗妃跟著附和,小公主再插上幾句天真的話語,興武帝索性放過了聰明卻不喜歡讀書的老二以及勤讀書卻不夠聰明的老三。

邊聊邊等,新婚的公主駙馬進宮了。

永康回的是自己的家,除了羞澀並無拘束,緊張局促的是駙馬傅魁,去年他雖然也隨軍了,可他官職低少有機會與興武帝同帳議事,全靠父親受重用才在帝王麵前露了幾次臉,進京後天降賜婚,傅魁又驚又喜,又很怕永康公主不喜歡他,繼而導致興武帝不喜歡他。

為此,昨晚傅魁像以前通房們賣力伺候他那般使出渾身解數好好伺候了公主幾回,當然,他的那些通房早在收到賜婚旨意時就全部遣散了,清心寡欲了三個月,終於把公主娶回家,傅魁也很高興,也是發自內心地待公主好。

這兩日小夫妻倆過得如膠似漆,一個簡單的眼神都能拉出情意的絲來,長輩們一看便知。

興武帝與長女都沒能相處得太親近,更不懂也無需費心去跟駙馬客套,照例分彆囑咐一番,讓女兒善待駙馬,讓駙馬好好當差,莫辜負了他的信任。

興武帝之後是貴妃、麗妃,長輩們都經過茶了,傅魁正為走完這套禮節稍稍放鬆時,靠站在麗妃身邊的小公主突然瞪著他問:“你有欺負大姐姐嗎?”

傅魁心頭一抖,察覺慢悠悠品茶的興武帝抬眼朝他看來,傅魁忙躬下腰道:“微臣不敢。”

慶陽:“那你跟大姐姐在府裡都做了什麼?”做什麼非要在公主府,不能在宮裡?

清清脆脆的童音,直接問紅了永康與傅魁的臉。

麗妃尷尬地想捂女兒的嘴,可這時候捂也晚了,一著急,將女兒推向老三:“好了,已經認過親了,你帶妹妹去外麵玩吧,彆打擾我們大人說話。”

秦仁伸手,慶陽卻泥鰍似的跑到大姐姐那邊,抱著大姐姐的腿道:“我要跟大姐姐玩。”

永康低頭哄妹妹掩飾臉紅。

興武帝做主,讓永康帶駙馬去禦花園逛逛,四個小的也去,趁機跟駙馬熟悉熟悉,畢竟現在算一家人了。

一路走到禦花園,傅魁也漸漸流露出了爽朗愛笑的本性,秦弘話少,秦炳話多,他就秦炳問什麼答什麼,小公主看他新鮮湊過來插嘴,傅魁也耐心地回答。

慶陽:“你還沒告訴我,你跟大姐姐在府裡都做了什麼?”

傅魁回頭,看向與太子並肩而行的永康,挨了一瞪後,傅魁摸摸鼻子,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微臣既為駙馬,自然要服從公主的命令、滿足公主的喜好,所以公主想要遊園,微臣就陪公主遊園,公主喜歡賞花,微臣就陪公主賞花。”

慶陽疑惑了,指著落在最遠處的解玉:“解玉也是這麼陪我的,他也是我的駙馬嗎?”

傅魁笑道:“不一樣,宮人隻管伺候公主的飲食起居,可以有多個宮人同時伺候一位公主,哪個辦錯事了還可以隨時更換新人。駙馬是皇帝精心為公主挑選的丈夫,隻能有一個,駙馬無需操持飲食起居等瑣事,而是把公主當成妻子照顧,與公主生兒育女白首到老,同時駙馬還要為皇上當差效力,儘一份人臣之責。”

慶陽總算明白了駙馬究竟是什麼意思,卻又生出新的疑惑:“父皇有皇後有貴妃娘娘也有母妃,為什麼公主隻能有一個駙馬?”

傅魁:“……”

永康:“……”

秦炳大笑:“因為女人就是隻能有一個丈夫,除非頭一個丈夫死了才能換新的,不然有了丈夫還勾搭彆的男人,那是不守婦道,輕了隻是挨罵,重了還要被關進大牢。”

永康知道二弟說的是事實,可她就是不太愛聽,偏又無法反駁,隻好將妹妹拉到身邊,對太子道:“你們陪駙馬走走,我帶妹妹去亭裡坐坐。”

秦弘點頭,帶走了一大兩小三個男的。

亭子裡,慶陽挨著大姐姐坐,問:“什麼是婦道?”

永康嗤道:“男人編來管教女人的破爛玩意,普通百姓中的女子要遵守,不然會有大麻煩,咱們是公主,不用學那些。”

慶陽:“那大姐姐要選好幾個駙馬嗎?”

永康:“……駙馬是丈夫,無論妻子還是丈夫,正室的名分都隻能有一個,除非死了才能換新的。”

慶陽聽母妃講過“母後”與“母妃”的區彆,也就是妻妾之分,了然道:“公主隻有一個駙馬,然後有好幾個妾。”

永康頭疼了,小丫頭怎麼這麼能胡思亂想,她根本不想解釋,又怕妹妹從此都這麼想,將來父皇問起,妹妹再來句“大姐姐教的”!

無奈,永康繼續教道:“公主不會有妾,有妾名聲就壞了,為什麼壞你不用管,反正公主不能有妾,最多私底下養幾個男寵,男寵就是沒有名分的妾,但有了男寵駙馬會傷心,所以隻有跟駙馬感情不好的公主才會養男寵。”

小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過了一會兒,估計是理順了大姐姐的話,問:“大姐姐會養男寵嗎?”

永康望向遠處傅魁若隱若現的身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暫且不會,以後會不會,走著瞧吧。”

母後是白玉無瑕的好女人,堪稱女德之典範,可母後除了一個好名聲,還得到了什麼?

因為年齡的差距,慶陽平時跟大姐姐一起玩的時候確實不多,親眼看見大姐姐離宮,慶陽會哭,睡一覺看不到大姐姐的人,三歲的小公主其實也很難想起這茬,照舊去崇文閣讀書,或是帶著父皇給的麒麟腰牌去前朝四處遊逛,哪裡遇到好玩的事就停在哪裡。

進了十一月,慶陽又聽到了一樁婚訊。

半個時辰的認字課結束,慶陽跑出去找皇兄們,沒看到張肅,當然要問一下。

秦仁:“他大哥今日成親,他請了一日假,明早再進宮。”

慶陽瞪大了眼睛:“他大哥成親,他為什麼不跟我說?”

秦炳起哄:“為什麼要跟你說?你又不是他的小……”

秦弘一手推過來,打斷了秦炳的屁話。

慶陽不管,後麵三刻鐘的算術課也不要上了,一頭朝外跑去。

三個皇兄不敢擅離崇文閣,或擔心或羨慕地看著解玉追了上去。

慶陽帶著解玉,一路跑到了乾元殿,小公主平時太受寵了,根本不理會何元敬,直接往裡衝,何元敬也不敢真攔。

“父皇!”小公主淚眼汪汪地撲到了正在批折子的父皇懷裡,委屈地告狀:“張肅大哥成親,他都不告訴我!”

興武帝:“……”為什麼要告訴呢?

但女兒哭得這麼真情實意,興武帝當然要哄啊,一邊抱起女兒擦眼淚一邊問:“告訴你,你要做什麼?”

慶陽:“我要去國公府吃席,要看他們家放鞭炮,還想看新娘子!”

興武帝明白了,女兒純粹是想看熱鬨啊。

興武帝猶豫的時候,小公主自己說出來了:“父皇,我要出宮,你派馬車送我過去,大姐姐下午出嫁的,張肅大哥的新娘子肯定還沒接回來。”

這下子,興武帝連撒謊糊弄女兒的餘地都沒了,讓何元敬去安排,順便以麗妃的名義給張家預備了一份賀禮,張肅是老三的伴讀,他大哥成親,麗妃不走這份人情完全可以,送禮也不值得賓客們大驚小怪。

馬車準備好了,解玉也抱著洗過臉的小公主上了車。

衛國公府。

張玠是個位高權重卻寡言少語的臣子,今日長子成親,他宴請的隻有歸降興武帝後認識的數位開國功臣,還是礙於情麵禮數才請的,放在平時,張玠連這幾位也很少應酬,乃是新朝有名的孤僻之人,包括世子張堅,也隻請了他在禦前軍交好的少數幾位低階武官。

宮裡的馬車停過來時,國公府的賓客們早都到齊了,午宴即將開始。

得知慶陽公主駕到,張玠夫妻連忙率領一眾賓客出來迎接。

慶陽站在馬車上,看看張玠,話都不說了,直接張開手。

張玠配合地將小公主抱了下來。

慶陽:“張肅呢?”

張玠:“犬子隨他兄長去親家府裡迎親了,黃昏時才回來。”

慶陽:“親家是哪家?”

張玠:“……”

國公夫人徐氏笑著接過話茬,客套一番,徐氏引著小公主去女客那邊吃席了。

徐氏年滿四十卻依然美貌猶存,慶陽很喜歡她,來到宴席上也不認生,津津有味地聽婦人們聊天,吃飽喝足,徐氏親自將小公主送到位置最好的一處客房,哄了小公主睡著,交給解玉守著,徐氏再去與女客們應酬。

黃昏吉時,張家的迎親隊伍回來了。

小公主已經睡醒一段時間了,早早由解玉陪著來前院看熱鬨,看著看著還認識了幾個小玩伴。鞭炮聲一聲,慶陽被兩個大孩子牽著朝門口跑去,乍一看跟普通勳貴家的子女根本分辨不出來。

燃放的鞭炮激起一團團白煙,雲繞霧繚的,解玉必須低著身子才能保證與小公主寸步不離。

迎親隊伍還在鄰家門前等著,待這邊鞭炮燃儘煙霧半散才吹吹打打著來到了國公府門前。

張肅跟著二哥一起下馬,尚未站穩,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穿過煙霧從自家門前朝他奔來:“張肅!”

聲音未落,小公主已經撲到了他的身上,仰著腦袋,熟悉的黑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

張肅愣住了,可不該安靜卻過於安靜的四周讓他很快回過神來,見遠遠近近的儀仗隊伍、男女賓客都在看著他與小公主,就連新郎官大哥也在看著他,雖然才九歲卻已經恪守禮法的張家三郎再度漲紅了一張嫩臉,下意識地想推開懷裡的小公主,卻在對上小公主滿是開心的眸子時狠不下心。

“我,我們一起觀禮吧。”

推是推不開的,張肅第一次主動牽住了小公主的手。

慶陽乖乖點頭,好奇地看向蒙著蓋頭的新娘子,婚典也就此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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