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塞多在“前進基地”的某個公共活動區域漫步而行，衣裝雖與大部分“泥人土偶”差彆較大，偏是非常契合場景。相對模糊的泥臉上，神情鄭重，安步當車，倒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神職人員。
之所以有這樣的猜測，也在於周圍的“泥人土偶”對紹塞多的反應。
紹塞多所過之處，部分路過的“泥人土偶”對他頗為尊敬，但也有無視的，乃至敬而遠之的，自然而然就分出了親疏以及對應的群體。展現出來的關係細膩度和複雜度，以及相應的真實度，讓人看了心頭生寒。
“跟著看看？”
耿懷終究不愧“野豬”之名，夠莽。
這家夥顯然是忘記了，李維那邊的情報顯示：在“前進基地”逗留時間過長，很可能會有被“泥殼”覆蓋。哪怕羅南說了不會設置障礙，可這裡萬一是有什麼“必然規則”，又該怎生是好？
山君心裡頭一萬個不樂意，然而耿懷那個竟然不是問句，直接跟了上去。屠格、王鈺竟然也沒有提出異議，緊隨在後。
真特麼……山君挫了下牙花子，悶頭跟上。
話說，“前進基地”的麵積，肯定要比情報顯示的大得多，感覺裝個萬兒八千的戰鬥和後勤人員，完全不是問題。這裡的“泥人土偶”具體有多少，他們這些肉身側是查不過來的，但從建設區到功能區，再到生活區，從來沒覺得空蕩過。
他們一行人，算上工具人和戰鬥傀儡，也有小二十個。走在一處，頗是紮眼，所見各處“泥人土偶”也都給予關注，泥殼遮蔽的昏暗眸子聚焦過來，連耿懷都覺得通體不適。
“這地方邪門兒……”
耿懷話音未落，前麵一具自走機械橫插過來，大略呈人形，胸口有文字標識，但認不出來。它就這樣擋在一行人最前方，隔開了他們與紹塞多，隨即發出很清晰的聲音：
“非基地人員請按照道路指示快速穿過，避免負麵影響深化。”
“我擦？還帶引導的。”耿懷愣了下，扭頭看向屠格，“這基地很是那回事兒，是模仿外星，嗯，那個‘中央星區’的情況嗎？”
屠格通體都在厚重護甲包裹下，看不清臉色，也沒有明確回應。
耿懷就當是了。
也就是這一耽擱的功夫，前麵的紹塞多已經拐入了一棟建築物內部，再難看到。
山君抓住機會，勸道：“你聽引導機器的說法，是避免‘深化’，說明我們踏入這處‘前進基地’就已經受到負麵影響了，不能在這邊耽擱。”
“有道理。”耿懷還是聽得進勸告的，隻是那大嘴巴實在不時閒，“老虎你最近謹慎太多了呀，便是斷條胳膊，誌氣也不能打折啊！”
老子要是全盛期就生吞活剝了你！
山君調整一下呼吸，懶得與耿懷計較。
一行人就按照引導機器人的指示，調轉方向，快速在基地內部穿行。
也就是再走了百十米，側麵的王鈺腳下忽地一頓，偏了下腦袋。其他幾位都是超凡種，反應敏銳，本能往那邊看去，卻是齊齊捕捉到又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且是這兩日通過各種渠道看熟了的。
其他人還謹慎些，耿懷卻是一拍大腿：“墨拉！那毒娘們兒……我草，她不是已經在‘外地球’了嗎？羅南坑我們？”
他這失聲叫嚷不打緊，其餘人等，包括幾個分配來的工具人，都拿頗不善的眼神盯過來。耿懷隻是一時激動，回過神來立知失誤，他一不小心直接吐出那人的全名，豈不是招災麼！
當下便給大家道歉：“我的錯我的錯，可是這……”
“隻是個殼。”屠格終於開了金口，磁性的低音炮倒是莫名很符合這個基地背景，好像機械外殼也能隨之共鳴。
“是嗎？”
耿懷等人都有懷疑，程度不同而已。
屠格沒有再說，繼續前行。
那個“墨拉”也隻是出現了一小段時間，步履匆匆，倒像被誰追擊似的，很快與他們的路線錯開。
隨著一行人深入“前進基地”，這裡的“泥人土偶”密度明顯又有增加，給人的感覺就是非戰時狀態下，基地人員抓著難得的機會，在公共生活區放鬆。成群，呼朋引伴，整體倒是很鬆弛。
“有些割裂感。”王鈺又開口，麵甲之下，甕聲甕氣的，思路卻很鋒利，“建設區和生活區節奏不太一致，裝備也有些微小差彆。”
山君微幅點頭：“感覺人員變雜了……看那邊。”
他抬了抬手，所點方向的“泥人土偶”堪稱衣衫襤褸，說是被打散的逃兵，都有些不夠格。行進間也是貼著牆角走，往相對僻靜的地方去，儘量避免其他人的關注，感覺也有點兒“外來人”的意思。
也是山君指認的動作太明顯，被點到的那位也看到了他們這一行人。
那邊明顯一僵，隨即匆匆遠離，表現出濃重的恐懼……還有敵意。
耿懷也察覺出異樣，大家在“前進基地”都很紮眼，但也不至於這樣啊。
“逃亡者。”王鈺及時給出了判斷。
“逃走的礦工？在這兒也變成泥人兒了？”耿懷總算還知道“十三區”的基礎背景，“這個總不是空殼吧？”
屠格微幅搖頭。
“看來是發現咱們這邊的裝備，屬於深藍世界那一掛的。”耿懷難得有一個靠譜的分析，然後就是一聲感歎：“造孽啊！”
也不知說的是誰。
山君倒是覺得，這些“泥人逃亡者”的反應，不隻是本能那麼簡單，好像還有比較複雜的意識活動。可話又說回來，“前進基地”裡這些“泥人土偶”，誰又敢說它們不具備相應的層級的意識和思維能力呢？
就像這一刻，有人自側後方大模大樣走過，橫在隊伍前麵，還撞了耿懷的肩膀。後者一個沒留神，竟然給撞了個趔趄，本能再一次口吐芬芳。
對方聞聲扭頭，視線卻不是指向耿懷，而是從他肩上越過去，掃了下另一邊的屠格，“嗬”地一聲笑，又大搖大擺離開。
“特麼誰啊！”耿懷摸著肩膀護甲，被這橫行霸道的“泥人土偶”極度人性化的反應弄得毛毛的，尤其是，好像還有點兒眼熟。
屠格沒說話，山君低聲道：“千聚……”
“誰？”
“真神。”
“沃日！”耿懷汗毛倒豎，“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