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生和孫二兩人昨晚上又搞了一車廢鐵回來,和上次一樣,推到廢品收購站賣了。
出來後在鎮裡兜兜轉轉了半天,一通繞圈子,最後確定沒有人跟著他們才往黑市那邊走去。
其實他們不知道,上次的陳剛他們那些人已經不再惦記劉春生手裡的錢了,畢竟誰都不想跟這種敢玩兒命的較勁。
現在手裡有錢了,三兄弟決定先買三套正經被子,乾草堆實在有點紮得慌。
他們手裡沒有布票,隻能去黑市花高價買,劉春生和孫二轉悠了半個上午,終於從一個老頭手裡賣了三床舊的被子,花了15塊錢。
這二手被子雖然看著不咋地,但是裡麵也確實是棉花的,蓋在身上絕對暖和。
又買了些土豆白菜掛麵,一瓶豆油,劉春生咬了咬牙,又買了一隻雞。
這兩天吃得飽,推著三四百斤的廢鐵已經毫無壓力,人要想有力氣,必須肚子裡有點兒油水才行。
哥倆回到家,張三還在和往常一樣補覺,孫二燒了一鍋熱水,給雞拔了毛。
拿起菜刀在碗底磨了磨,切開雞肚子,掏出內臟,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直接扔到外麵。
然後哢哢幾刀把雞剁開,往鍋裡加了點油,熱了之後把雞塊下到鍋裡簡單炒了炒,然後加進去半鍋水。
抄起土豆刮了刮泥,撈起水洗了洗,切成大塊後扔進鍋裡,再撒進去一把大粒鹽,蓋上鍋蓋。
這三兄弟做飯,屬於是能做熟的水平,味道上根本不太在意,隻要加了鹽能吃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那時候的小雞都沒有啥雞飼料,夏天全靠地上扒拉蟲子,再就是有些米糠麩皮啥的。
糧食人吃都嫌不夠,沒幾個舍得拿來喂雞的。
當時有些地方因為糧食不夠吃,研究出了“糧食增量法”,或者叫做“增飯法”。
有人發明了所謂雙蒸法:其中一種是把米放到罐子裡,不加水乾蒸20分鐘,蒸完後加水,按照每斤米加水3斤水,再用猛火蒸40分鐘。
這個雙蒸法能使每斤米出飯5斤以上,而且飯粒不爛,味道還好吃!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自欺欺人了,大米還是那麼多,增加的分量其實全都是水!
可是就這辦法,竟然還能被上麵當做先進經驗要求推廣到全國各地。
有些清醒的人就諷刺說:“增量增量,米泡膨脹,餓壞肚子,撐壞膀胱。”
當時由於人均口糧標準低和副食品嚴重短缺,許多人攝取熱量不足,不少得了浮腫、肝炎這些疾病。
然後就一些地方規定,生病的人經過醫院確診,可以領到“康複粉票”,就一張,憑票到指定地點可買“康複粉”一份。
所謂的“康複粉”,也不是藥,而是用麥麩、豆粉和砂糖混合而成的,隻需要用開水衝一下喝了就行。
據說療效還行,可不還行嘛,這幾種摻和著喝,多頂餓啊!
所以到了冬天,地上沒蟲子了,又沒啥糧食喂,那些農村家裡養了雞的,基本就都殺了偷偷去黑市賣掉。
這些雞雖然瘦了點,但是味道卻好得很,很快鍋裡就飄出雞肉燉土豆的香味兒。
張三在夢裡抽了抽鼻子,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應該是大哥二哥在做飯了,於是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啥玩意兒這麼香!”
張三湊到鍋邊使勁兒聞著。
“當然香了,是雞!”
孫二咽了下口水說道。
“雞!”
張三瞬間瞪大了眼睛,再也沒心情睡覺了,哪怕昨天晚上累得要死。
“老三你不睡了?”
劉春生笑著問道。
“不睡了,今天晚上我不用上工,改成白天了!”
張三說道,今天工長告訴他明天上白班,等於可以歇一天。
劉春生一聽,沉吟道:
“你想想辦法,爭取繼續乾夜班!”
張三白天在工廠裡,他們啥也偷不了,隻能乾呆著。
“那倒是好說,我可以和彆人換一下,晚上夥食還比白天的好點兒呢!”
張三對於白天還是晚上乾活都無所謂,隻要有飯吃就行。
“老二,明天你去買點藥,咱倆這傷太耽誤事兒!”
劉春生說道,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們手指頭被周蒼捏了個狠的,骨頭都裂了,要是不用點藥,一時半會好不了。
“那行,我找個藥房,大哥你把錢給我點兒。”
孫二一伸手,劉春生從懷裡掏啊掏,最後掏出來兩塊錢遞給他。
“這些應該夠了,就買藥,彆亂花啊!”
劉春生囑咐道。
想了想又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又掏出兩塊錢遞給孫二。
“在買點大骨頭,回來熬湯喝,吃啥補啥!”
一聽大骨頭湯,張三坐不住了,趕緊說道:
“大哥我也得補補,你看我瘦的!”
三人哈哈大笑,手裡有錢讓他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望。
張勝利在廠裡的第二天,就已經基本摸清楚他這一攤的運行模式。
活怎麼乾都搞清楚了不說,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偷懶的辦法。
廢鐵堆裡的廢鐵有大有小,有輕有重,負責倒騰運輸的臨時工有三四個。
他就在那挑挑揀揀,好半天才裝了一車最小最輕的廢鐵推走。
反正也沒人盯著他們檢查,看上去同樣的忙忙活活,可是真正發動身體力量是很少的。
這不就省了力氣了?
張勝利不由地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十分自豪。
以前在村裡他就擅長偷奸耍滑,想不到這本事到了廠裡也有用!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那個李示早就已經盯上他了。
在李顧那個偏僻的值班室裡,李示正在和他彙報情況。
“那個新來的張勝利,乾活不出力,他一個人頂不上半個,啥也不是!”
李示一臉鄙夷地說道。
“不要緊,我交代你的話跟他說了嗎?”
李顧端著一個大罐頭瓶子,瓶子外麵縫了個套防止燙手,罐子裡麵是泡好的濃茶,他吹了吹,吸著氣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後嚼著茶葉問道。
“說了,這小子眼珠子賊溜溜的,過不了幾天就得跟那個張三混到一起,就是現在他是白班兒,那張三是夜班,還沒碰上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