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穿著青緞長袍,一手捋著山羊胡,背著手站在一旁。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李翠花,眼神裡滿是嫌棄,聲音豪橫:“李翠花,你們之間的事我不管,如今簽了賣身契。
三十兩銀子也交給你了,我要把周寧帶走。”
李翠花滿臉陪笑:“帶走吧!”
眾人的目光一起投向棺材前那個可憐的孩子。
他穿著打滿補丁的麻布孝服,跪在棺槨旁的草席上。
眼睛紅腫得像爛桃,眼神中全是悲傷和無助,麻木的不住地往火盆裡添著紙錢。
火盆裡微弱的火苗跳動,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
空氣裡彌漫著劣質紙錢燃燒後的嗆人煙味。
兩個家丁再次拉起周寧,聲音狠厲:“走!”
周寧唇抿成一條線,眼神中帶著倔強:“我不走,我要守著爺爺!”
一個家丁抓住他的手,周寧掙脫不開,直接咬了他一口。
家丁“啊”地叫了一聲,鬆開手,氣憤地罵了句: “小兔崽子,你竟敢咬我!”
帶著滿腔的憤怒,揮起手,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啪!”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周寧一個趔趄撲到棺材前,額頭磕在冰冷的棺木的棱角上,血當即流出來。
感覺到了熱流湧動,周寧用手背擦了一下額頭,下意識地伸手扶住棺木邊緣,像是抓住了最後一點依靠。
兩個家丁又上前強行拉他走。
周寧拚命地掙紮,雙手死死摳住爺爺的棺材板,指甲在粗糙的木頭上劃出刺耳的聲音。“不!我不去!爺爺…爺爺救我,爺爺!”
他嘶啞地哭喊起來,聲音中帶著絕望,“我要守著爺爺!二嬸你放開我!我能砍柴!我會挖野菜!我…我……”
“嚎什麼喪!晦氣!”
李翠花被他掙紮得惱羞成怒,上去就是一巴掌。
五個手指印清晰的浮現在周寧一側的臉上。
李翠花惡狠狠道:“小畜生,這可由不得你!”
她轉向王管家,臉上瞬間堆滿諂媚的笑容:“哎喲王管家,您彆見怪,這孩子就是犟!
她斜睨了周寧一眼: “你爺爺死了,你又沒爹沒娘,按村裡的規矩,我是你二嬸,自然能做主,賣身契都簽完了,跟他們走吧。”
“住手,放開周寧!”
裡正到近前,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不容置疑問。
裡正已是一把年紀,滿臉皺紋如溝壑縱橫,皮膚黝黑,仿佛被歲月和陽光雙重雕刻。他的眼睛雖略顯渾濁,卻透出一股不屈的堅韌,仿佛曆經過無數風雨。
周老二瞪了李翠花一眼:“你說話要小心些,不要得罪了裡正,要是惹怒了他,能把咱們趕出村。”
李翠花心裡是一陣發虛,賣周寧不算什麼。
在這裡,窮苦的人家孩子多,怕孩子餓死,都會給孩子找一條生路,賣給有錢人家做丫鬟做奴才,讓他們賞孩子口飯吃。
可賣給王財主家,就有些不地道。
王財主可是十裡八村的屈指可數的人物,不是他多有錢,而是有特殊的癖好,喜歡8歲以上的男童。
一般人家買孩子當奴仆,也就幾兩銀子,得看長相,而買孌童可是給了足足三十兩。
進府後沒有一人能活過兩個月,都活生生地被他折磨至死。
而王財主家買人向來都是死契,不能贖身,無論生與死都是原家無關。
李翠花拽了拽身上那半新不舊的細布襖裙,又撫了撫發髻上的銀簪子,眼神中透著精明的算計,臉上堆滿假笑, “裡正叔,您怎麼過來了。”
裡正掃了她一眼:“李翠花,周老二,這周老頭剛走,你們又在鬨騰啥!”
李翠花忙接上話茬:“裡正叔,這不是看周寧以後孤苦無依的,就給他找個好去處。
去王財主家給他家的小兒子當伴讀,也能學到些知識。”
裡正看向周老二:“是這樣嗎?”
周老二嚇了一跳,心裡嘀咕:【這咋說呀,說假話就把裡正給得罪了,說真話李翠花又得罵我半宿。】
本來就懦弱的他低下頭,沒敢言語。
張嬸子一向和李翠花不對付,她撇了撇嘴,冷哼一聲:“李翠花,你還要不要臉,竟敢跟裡正撒謊。
裡正,周寧不是去當伴讀,是去王財家去當孌童,已經簽了死契。
李翠花,你真是喪心天良,不僅霸占周老大家的家產,還把他的兒子賣了賺銀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裡正聽後勃然大怒,訓斥:“好你個李翠花,你還有沒有良心。
周老大死後,你口口聲聲說要照顧好他的兒子,要視如己出。
我才把同意你們種他家的地,吳家賠的二十兩銀子你也拿出去了,作為撫養他長大的費用,結果你是怎麼做的。
周寧和他爺爺過的是什麼日子,大家夥可全看在眼裡。
那十畝地,收回來還給周寧,周寧太小,可以把地賣了,價高者得。
那二十兩銀子也拿回來,讓周寧自行保管。”
李翠花當即撒潑:“裡正叔,你也不能這樣欺負老實人。
這兩年我可是供著周寧吃喝,加上他有過一場病,二十兩銀子全都花沒了。
那十畝地,老爺子活著的時候說得清清楚楚,那地歸我們了。”
張嬸子義憤填膺:“李翠花,你也太無恥了,周寧今年得過一場大病,周老頭找你借銀子給孩子看病,我可在場。
沒想到你直接把周老頭打了一頓趕走了,還讓周寧快病死得了,你分文銀子沒拿。
去年冬天,天遇大雪,周寧穿著單衣到你家要點炭。
周老二拿了半盆炭,看到周寧實在可憐,又送給他兩個白麵饅頭。
你可倒好,將炭盆直接扣到地上,白麵饅頭扔給了你家的大黃狗。
可憐那孩子,手都凍紅了,在地上撿著炭。”
我看那孩子實在可憐,拿出幾個黑麵饅頭。
把周寧家的銀子還給他,你想賣孩子,賣你家周鐵柱。”
李翠花聽後氣得暴跳如雷,她一手指著張嬸子,“你要多管閒事!
我家鐵柱怎麼能賣了當孌童,還指著他養老呢。”
張嬸子笑出聲:“大家夥看看!
她李翠花自己家的孩子不賣,賣周老大家的周寧。
她的心是黑的,一定不得好死。”
鳳淺淺聽不下去了,隨手一劃,指向李翠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