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馬豔爸媽張羅了一桌好飯菜,那張舊八仙桌上特意鋪了桌布,布麵上印著大紅大綠的團花,這在農村已經是待客比較高的規格了。
席間,馬斌借著敬酒的由頭,三番五次想把話題往采沙生意上引。楊一木卻總是輕巧地岔開話頭,“眼下最要緊的,是把林東和馬豔的婚事辦得體麵些。”
林東坐在一旁,眼神遊移不定,不時偷瞄楊一木和馬斌,嘴唇蠕動著似乎有話要說,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來來來,吃菜吃菜。”馬老頭熱情地夾了塊油亮的紅燒肉放進楊一木碗裡,打圓場,“他姐夫,嘗嘗這個,是咱村裡剛宰的年豬,香著呢。”
回到家,楊一木一覺睡到下午四點多,起來胡亂抹了把臉,趿拉著棉鞋就往前院走。沒承想竟看見小峰捧著個大海碗,盛著一大碗飯,正蹲在堂屋門口扒飯吃。
楊一木過去踢了他一腳,“咦,你小子咋進來的?午飯沒吃還是怎麼的,跑我這兒蹭飯來了?”
小峰嘴裡塞得鼓鼓的,“嘿嘿,秋姐怕你忘帶鑰匙,我這不沒事乾嘛,就讓我看家等你回來。我貓在廂房打盹兒呢,你沒瞧見罷了。”
見小峰吃得香,楊一木也有點餓了,去灶屋盛了碗飯,又摸出個醃得流油的鹹鴨蛋,蹲到小峰身旁,蛋黃油順著筷子往下滴,“你不是嚷著要做生意嗎?生意做得怎麼樣了?”
小峰頓時漲紅了臉,訕訕地笑道,“這不是這不是正在想法子嘛。”
楊一木扒一口飯,故意大聲道,“行啊,接著想你的法子去。就是彆老在我跟前晃悠,我看著礙眼。”
小峰縮了縮脖子,埋頭扒飯不再吭聲。
晚上,老張領著閨女,還帶著個五六歲的小丫頭,跟林秋一道來了。
小丫頭穿著碎花布衫襖子,兩條細軟的黃辮子用紅頭繩紮著,在腦後一蹦一跳的。
楊一木和老張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著家常,張小荷坐在桌子邊,手指在計算器上劈裡啪啦地敲著對賬。
見那小丫頭生得伶俐可人,楊一木轉身進屋挑了塊成色不錯的玉佩,讓林秋用紅繩仔細串好。
回來時,隻見老張一手抱著外孫女,一手捧著賬本,笑得見牙不見眼。
見楊一木進門,老張忙不迭遞過賬本,“東家,你看看。”
楊一木擺擺手,順手將玉佩掛在小丫頭頸間,“看什麼看,說個數就成。”
小丫頭摸著脖子上的玉佩,仰頭問,“外公,這個亮晶晶的是什麼呀?”
”爸你老糊塗了!“張小荷已放下計算器快步走來,連忙對楊一木道,“這可使不得,太貴重了。”說著伸手就要取下玉佩
楊一木按住她的手,笑著說,“小荷姐,你這是見外了。孩子頭回來,就當是個見麵禮。”
張小荷望向老張,老張笑嗬嗬道,“收下吧,等將來生了小東家再說。”
張小荷對閨女道,“妞妞,快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小丫頭甜甜地說,眼睛彎成了月牙。
楊一木捏了捏她粉嫩的臉蛋,轉向老張,“這一年辛苦你了。我楊一木做事向來不虧待人。我想了個轍,準備給你一點股份,關鍵還看你的意思,是分紅還是入股?”
父女倆交換個眼神,其實心裡早有了計較。
前麵楊一木透口風時,他們就算過這筆賬。如今飯店生意紅火,年流水近三十萬,刨去開支淨賺十二萬多。按原先約定,分紅隻得一萬二。但老張有他的琢磨,若是換成股份,將來他兩腿一蹬,這股子還能留給閨女一家,怎麼算都劃算。
老張扭扭捏捏地說,“東家,我想用分紅錢入股。”
楊一木點點頭,“七月份我拿了半年分紅,餘下的我想再開家店,你覺得你可忙得過來嗎?”
老張高興極了,“東家,你這話說到我心坎上了,我記著你話呢,也早就有這想法了,我咋能跟錢過不去,有什麼忙得忙不過來的,王裕文那小子可以出師了,讓他去管就成,剩下再另外找幾個打荷、跑堂的就成了。”
楊一木沉吟道,“你原有的一成分紅照舊,你多費點心,這一萬五算你五個點的股子。王裕文去新店也拿一成分紅,你覺得這樣成嗎?”
楊一木覺得五個點的股子也交代得過去了。當然,他還是為了把老張這一家子綁定在自己身邊,這一家人有手藝,現在又有本錢,要是不給點甜頭,難免以後就沒有另起爐灶的想法。
老張咧開大嘴笑,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這簡直白占便宜了,按現在這光景,兩家店年流水破一百萬不是難事。五成利就是五十萬,五個點兩萬五,半年多就能回本。假如按照楊一木開分店的想法,後麵一變二,二變四……他老張不是發了嗎。
不過,老張還是客氣地說,“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過要辛苦點就是了。我隻有兩個要求:第一,每開一家新店,必須把房產買下來;第二,品牌名稱統一用'在水一芳',按地區區分,比如'在水一芳安州店'、'在水一芳上海店',同城多店就用一店、二店區分。”楊一木這是借鑒了啃得基的經驗——門店資產比它本身的經營業務本身更具價值,這就是所謂的地產為王吧。
“行,反正現在房子不值錢,也占不了多大的本錢。”老張也是農村出來的,自然很理解楊一木的想法。在老一輩人眼裡,有錢了就置房買地,也無可厚非。
幾人又閒聊了一陣,直到小丫頭開始打哈欠。
楊一木也不多客套了,“時候不早了,孩子都困了,你們早點回去吧。”
老張知道楊一木性子的,也不多話,抱著外孫女,帶著閨女就走了。
待他們離開後,林秋把桌麵上茶碗收起來去洗掉了,又打來熱水,一邊擰著熱毛巾遞給楊一木,一邊道,“這一家子跟著你沒少賺錢啊。”
楊一木接過熱毛巾,擦了把臉,“做生意講究個‘人和’。咱們現在有了‘天時’——政策放開了,‘地利’——地段選得好,再加上‘人和’,不愁做不起來。再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咱生意要想做大,光靠我一個人哪行?得有人幫襯著。”
林秋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個會籠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