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裹著星圖漩渦的餘威湧來時,陸燼首先嘗到了鐵鏽味——是預言之核灼穿掌心的血,混著喉嚨裡翻湧的腥甜。
他的耳膜在嗡鳴,像被塞進了灌滿潮水的貝殼,模糊聽見沈璃的尖叫被拉長成尖銳的蜂鳴,淩蘇夜的喘息聲卻意外清晰,一下下撞在他後頸。
下一秒,所有感官突然被按了快進鍵。
半透明的數據流從四麵八方湧進來,像是把整座實驗室揉碎了倒進了玻璃罐。
陸燼看見自己的右手還攥著預言之核,星輝正從指縫裡漏出來,在數據流中拉出金線;左手的青銅密鑰泛著幽青,每一道星軌紋路都在吞吐微光,像活過來的小蟲。
界麵在視網膜上瘋狂閃爍,紅色警告字體重疊成一片,他勉強抓住幾個關鍵詞:“現實扭曲度:臨界點”“神諭紀元法則覆蓋中”——然後界麵突然黑屏,像被人掐斷了電源。
“陸燼!看這裡!”沈璃的手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他偏頭,看見時之卡牌正浮在她掌心,幽藍的光裡竟爬滿暗紅紋路,像被人用鮮血重新勾勒了軌跡。
那些紋路他再熟悉不過——三個月前在敦煌古籍裡見過,是初代混沌使徒與星穹簽訂的血契,“是瑪爾達!”沈璃的眼尾紅得要滴血,指尖顫抖著撫過卡牌邊緣,“她篡改了血契的因果律軌跡!現在神諭紀元的法則正在覆蓋初代的烙印——”
數據流突然劇烈震蕩,有冰錐般的刺痛紮進陸燼太陽穴。
他看見淩蘇夜的熵能屏障正在崩解,淡紫色的光膜上裂開蛛網似的細紋,原本被吸收的能量正順著裂痕倒灌,在她手臂上灼出焦黑的痕跡。
“屏障撐不住了!”淩蘇夜咬著牙,實驗服的袖口已經被燒出個洞,露出纏著滲血繃帶的小臂,“神諭法則在乾擾熵能循環——”她突然低頭,貝齒咬破指尖,在掌心快速畫出血色符文,“試試因果抗性!”
陸燼的界麵在這時突然詐屍般亮起一行字:【抗性:因果(+100)】。
他瞳孔驟縮——這是時淵法典第一次主動標注與他無關的抗性數據,說明淩蘇夜的血契符文正與神諭法則產生直接對抗。
數據流裡有冷風吹過,帶著鐵鏽味的血腥氣,他聽見沈璃倒吸冷氣的聲音:“看卡牌!”
時之卡牌上的血契紋路正在扭曲,原本流暢的星軌突然擰成死結,最中央的位置浮現出瑪爾達的麵容——半透明的,帶著冷笑,像被刻進了卡牌的紋路裡。
“你們以為打破了輪回?”那道聲音又響起來,這次直接撞進陸燼的腦子裡,“混沌與神諭重疊的刹那,祭品名單上早就有你們的名字。”
“去他媽的祭品。”陸燼低罵一聲,掌心的預言之核和密鑰同時發燙,燙得他幾乎要鬆開手。
但他反而攥得更緊了——時淵法典在識海裡嘶吼,像被踩了尾巴的古獸,他能清晰感覺到法典的憤怒,那是對神諭法則入侵的本能排斥。
沈璃的手指還扣在他手腕上,他能摸到她脈搏跳得極快,一下下撞著他的血管;淩蘇夜的血契符文正在掌心燃燒,焦糊味混著血腥味鑽進鼻腔,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在實驗室調熵能試劑時說的話:“要是哪天屏障撐不住,我就用血契硬抗。”
數據流的吸力突然增強,陸燼感覺有無數隻手在拽他的腳踝、手臂,像要把他拆成原子重新排列。
沈璃的時之卡牌發出刺目的藍光,在三人周圍織出第二層屏障,但那藍光明顯比平時暗淡,她額頭的汗滴落在數據流裡,瞬間被扯成細線。
“撐住!”她喊,聲音裡帶著哭腔,“時之卡牌的凍結時間隻能維持三分鐘——”
“兩分鐘。”淩蘇夜突然開口,她掌心的血符文已經燒成了灰燼,指縫裡滲著血,“剛才倒灌的能量消耗了40的儲備。”她抬頭看陸燼,平時清冷的眼睛裡燃著小火苗,“你的界麵呢?還能撐嗎?”
陸燼張了張嘴,想說界麵還在亂碼,但喉間突然湧出一股熱流。
他嗆咳著捂住嘴,指縫裡滲出的血珠飄進數據流,瞬間被染成金色——那是預言之核的星輝。
界麵在這時又閃了一下,這次不是警告,而是一行淡金色的字:【檢測到“神諭混沌”雙重烙印】。
他瞳孔微縮,突然想起三個月前修複青銅密鑰時,古籍裡夾著的那張殘頁,上麵寫著:“當雙印共鳴時,持鑰者將成為新紀元的錨點。”
“陸燼?”沈璃的聲音帶著顫音。
他抬頭,看見她睫毛上掛著淚珠,在數據流裡凝成小冰晶;淩蘇夜的實驗服又破了一道,露出腰間新添的傷痕,血正滲出來,在數據流裡綻開小紅花。
時淵法典的嘶吼突然變了調子,像是從憤怒轉為急切,他能感覺到法典在識海深處翻湧,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推出來——是那本鏽蝕的法典本體?
他之前從沒想過要把法典和預言之核融合,因為太危險,就像把炸彈和火柴放進同一個盒子。
但現在,數據流裡的瑪爾達殘影正在擴大,她的冷笑清晰得像是貼在陸燼耳邊。
沈璃的時之屏障出現了第一道裂痕,淩蘇夜的呼吸聲已經變得粗重。
界麵突然高亮一行字:【共鳴抗性:神諭】。
陸燼盯著那行字,掌心的兩枚核心燙得幾乎要熔進血肉,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數據流裡炸開,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沈璃,抓緊;蘇夜,準備接招——”
數據流突然劇烈震動,陸燼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識海深處衝了出來,是時淵法典的本體,鏽跡斑斑的封皮上,“時淵法則”四個古字正在發光。
他咬著牙,將預言之核和青銅密鑰同時按在法典封麵上——
下一秒,刺目的白光淹沒了一切。
刺目的白光像燒紅的鐵片烙在視網膜上,陸燼的意識被扯進混沌的漩渦。
他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細碎的爆裂聲,不是痛,是某種更原始的撕裂感——時淵法典的鏽跡正順著掌心往血管裡鑽,每一根鏽絲都在啃噬他的血肉,卻又在傷口處凝結成金色的星屑,像在重塑他的身體結構。
界麵突然在黑暗中炸亮,猩紅的“共鳴抗性:神諭(50)”幾乎要灼穿他的瞳孔。
陸燼猛地吸氣,喉間的腥甜被星屑的清冽氣息衝淡,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跪坐在地,右手仍死死壓著法典與預言之核的交疊處。
沈璃的指尖還扣在他腕骨上,此刻正泛著青紫色——她剛才攥得太用力,血脈都被壓得停滯了。
“看穹頂!”淩蘇夜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鋒。
陸燼抬頭,實驗室的金屬穹頂正滲出幽藍熒光,成百上千個星圖碎片被引力扯著墜落,在半空拚接成一道全息影像——是瑪爾達。
但不是現在那個枯瘦如柴的老嫗,而是二十歲模樣的少女,月白色長袍垂落如瀑,眉梢點著與沈璃同款的星紋,正端著預言之核輕笑。
“這是她偷藏在星圖裡的記憶錨點。”沈璃的時之卡牌在掌心劇烈震顫,幽藍光芒突然暴漲三寸,“她想用神諭法則覆蓋初代烙印,所以需要預言之核的能量——”話音未落,她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濺在卡牌上,“時之凍結!”
光束從卡牌中迸發,像把藍色的劍刺穿全息影像。
瑪爾達的虛影應聲碎裂,卻在碎片裡浮起真正的本體——她站在聖典核心的光繭中,白發無風自動,左手握著陸燼的青銅密鑰,右手的預言之核正與法典共鳴,“感謝你們送來預言之核。”她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回響,“現在,去見證法則的重寫吧。”
陸燼的界麵突然跳出一行亂碼,又迅速重組:【檢測到“神諭混沌”雙重法則衝突】【建議組合技:時淵逆轉+熵能棱鏡】。
他咬著牙扯起沈璃的手腕,將她拽到身後,另一隻手抓住淩蘇夜滲血的指尖,“蘇夜,棱鏡需要你的熵能做引子;小璃,逆轉的時間錨點用你卡牌上的血契紋路。”
淩蘇夜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他們三天前在實驗室推演過的禁術組合,當時陸燼說“成功率不足15”。
但此刻她隻是扯掉染血的實驗服袖子,露出手臂上猙獰的舊疤,那些疤痕突然泛起淡紫色熒光,“我吸收的神諭能量足夠支撐三次棱鏡折射。”她反手扣住陸燼手腕,熵能順著皮膚鑽進他血管,像冰涼的蛇。
沈璃的時之卡牌突然迸出刺目的紅光,那是初代血契被喚醒的征兆。
她抹掉臉上的淚痕,指尖快速結印,卡牌在三人頭頂凝成沙漏狀光陣,“逆轉需要你做時間錨點。”她盯著陸燼掌心與法典融合的傷口,“會很疼。”
“疼就對了。”陸燼扯出個帶血的笑,界麵在這時瘋狂閃爍,最後一行字刺得他眼眶發酸:【檢測到“初代使徒真名”正在激活——倒計時:01:00】。
他沒來得及細想,瑪爾達的光繭突然膨脹,聖典核心的引力驟增,沈璃的時間沙漏出現第一道裂紋,淩蘇夜的熵能蛇在血管裡開始反噬,咬得他小臂青筋暴起。
“啟動!”陸燼低吼。
時淵法典突然發出龍吟般的轟鳴,鏽跡全部褪成鎏金,“時淵法則”四字化作光鏈纏上瑪爾達的光繭;淩蘇夜的熵能在鏈上凝成棱鏡,將法則之光折射成七道,每道都精準刺穿光繭的薄弱點;沈璃的時間沙漏開始倒轉,瑪爾達的動作肉眼可見地變慢——她臉上的笑意僵住,白發根根豎起,像被觸怒的古獸。
但倒計時的數字仍在跳動:59、58、57……
陸燼的掌心突然泛起灼燒般的痛——是阿瑞斯的血契烙印。
那是他三個月前在黑市買的殘卡,本以為隻是普通的戰鬥輔助,此刻卻像活過來的蛇,順著血管往心臟鑽。
他低頭,看見皮膚下浮起青黑色的紋路,像某種古老的咒文。
界麵最後一次閃爍,彈出猩紅的“代價”二字,便徹底黑屏。
瑪爾達的尖叫穿透時間凍結的屏障:“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喚醒了什麼——”
但陸燼聽不清了。
他能聽見的隻有自己劇烈的心跳,和阿瑞斯血契在血管裡遊走的嘶嘶聲。
沈璃的手還攥著他,溫度透過青紫色的皮膚傳來;淩蘇夜的熵能仍在反噬,卻被某種更強大的力量壓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古籍殘頁的最後一句:“當雙印共鳴時,持鑰者將成為新紀元的錨點——亦或祭品。”
倒計時跳到00:05時,阿瑞斯的血契紋路終於爬到心臟位置。
陸燼感覺有什麼東西刺穿了肋骨,不是痛,是某種更原始的撕裂——像有隻手從他胸腔裡,攥住了整個宇宙的法則線。
瑪爾達的光繭在00:00的瞬間炸裂。
而陸燼的心臟,正滲出一滴青黑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