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娘娘廟?”
扶兮眼眸微眯。
她垂下眸,凝視著眼前仿佛已經恢複理智的穆焱。
穆焱淡笑一聲。
“當然,甚至還是我引導他去找娘娘廟。”
“你”
扶兮皺起眉。
這是連劍長老都不曾知道的真相。
穆焱自嘲地笑了下:“我意外得到了這個情報,當時宗門內隻有劍長老在外曆練,我便想讓他帶回秘境至寶。”
“可你也清楚,他失敗了。”
“但他這些年一直在說,娘娘廟裡確實存在著古仙,古仙之物,彌足珍貴。”
穆焱說這話時,打量著扶兮的情況。
他雖然這麼多年一直困於化神初期,但也是個化神,仔細探查之後便發現了扶兮的不對勁。
“古仙之物,應該會有你需要的東西。”
“你知道娘娘廟在哪?”
扶兮沉默了一瞬後問道。
穆焱搖搖頭。
“娘娘廟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個空間。它隻在凡人地界出現,且需受到至情至性的女性感召。”
“程溟臨死前應該在你的神魂上留下了烙印,待娘娘廟出現,你便會知道了。”
穆焱不再出聲。
扶兮沉寂了片刻,便準備離開。
臨走之際,穆焱突然喊住了她。
“薑蕪。”
扶兮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
穆焱問她:“你還會回來嗎。”
扶兮沒說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穆焱已經知道了答案。
扶兮沒想到,在她見完穆焱的第二日,神魂上的烙印便傳來了輕微的悸動。
娘娘廟現世了?
她驟然一愣。
這個感知的距離很遠她眺望遠方,那個方向似乎是凡人地界?
“扶兮?”
樹下練劍的奚玄觴看著停下來的橫蒼劍,不解地仰起頭,看著藏匿在繁盛樹葉中的劍靈。
扶兮從樹上跳了下來。
“我得離開了。”
這麼快?
奚玄觴心中一驚,他急忙說道:“我和你一起。”
經曆過上次的事情,奚玄觴現在不敢再放任自家劍靈隨意出遠門了。
“不,你還有更重要的事。”
扶兮搖頭拒絕了。
“賀寒星的父親和穆焱、齊晟是一夥的,上次祭壇被毀,靈樞山莊被盯上,他不可能就此罷休。”
“你與賀寒星多久沒聯係了?”
扶兮一句話,點醒了奚玄觴。
自上次蛟龍秘境一彆後,他就與賀寒星沒有聯係了,他想著他要閉關鑽研天階法器萬寶封,便沒打擾。
可這萬寶封,到底是賀寒星需要,還是賀淩川?
結拜兄弟重要,但扶兮也很重要。
他張了張口,正想說他會另尋機會去找賀寒星,卻被扶兮一個眼神製止。
她歎了一口氣。
“去找賀寒星吧。”
“我知道了。”
奚玄觴最終還是因為心中浮現的擔憂妥協了。
上次陳青峰的事情,導致現在不少散修都盯著靈樞山莊,所以靈樞山莊這段時日都很低調安靜。
可低調過頭,就好像背後還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風逐。”
扶兮偏過頭喚了一聲。
風逐劍立馬巴巴地跑了出來。
“扶兮~”
扶兮笑了一下:“阿玄就拜托你照顧了。”
奚玄觴微微沉默。
到底是誰照顧誰
但扶兮叫他阿玄,罷了。
風逐劍被委以重任,整個劍都激動起來了。
“扶兮放心,我保證看好這小子!”
“嗯。”
扶兮頷首。
“我會迅速處理好我這邊的事,若賀淩川意圖不軌,有破虛符在,我也能第一時間趕回來。”
“扶兮不必擔心。”
奚玄觴不想讓她離開還在操心自己,於是說道:“我不會一個人前往靈樞山莊的。”
“好。”
扶兮應了下來。
她當晚便離開了倚劍宗。
在她離開的時候,沈雲韶獨自前往了宗門地牢。
穆焱結局已經注定,但如何解決他遺留下的問題,便是一個大麻煩。
“你來了。”
晦暗的地牢裡,穆焱聽到腳步聲,抬起了頭。
沈雲韶站在地牢外。
她的神情隱於晦暗的火光之中,忽明忽暗,但眼底卻始終浸滿了冷漠冰霜。
“待幽冥宮真相揭露,你所作所為便會被倚劍宗弟子甚至修仙界知曉,你會成為唯一一個被打在恥辱柱上的宗主。”
“隨便吧。”
關了這麼久,穆焱已經徹底認清自己敗了的事實。
此時地牢裡隻有他們父女二人,穆焱也難得認真打量起了沈雲韶的容顏。
“你的眉毛像你母親,眼型和嘴唇卻像我。”
可惜,穆焱的眼中不會出現這般堅定、正直的眼神。
沈雲韶冷冷地說道:“無數個日夜,我都厭惡自己身體裡流淌著你一半的血液。”
“厭惡嗎”
穆焱仰起頭,發絲隨意地散亂在眼前,他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可知當初的我若也有你這樣的天賦,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
“我是師尊撿回來的孤兒,一開始我還不是他的親傳弟子,是我勤勤懇懇,為他辦事,為宗門做出貢獻,才入了他門下。”
“但我在一眾同門中天賦不行,實力低微,始終無法進入師尊眼中。”
“我為了證明自己,便努力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我在宗門內外左右逢源,吃儘苦頭,為宗門帶來了更多的資源,師尊隕落之際,我以為我的機會終於來了。”
“相較於我那些死腦筋隻會修煉的同門,我明顯是成為宗主的不二人選。”
“可師尊,在我做出那麼多貢獻之後,仍不曾考慮過我,所以我便拚命修煉,比其他人更快達到化神期。”
“終於,在殺了你母親成功進階化神後,師尊鬆口讓我成為下一任宗主。”
他說完這話,視線落在了沈雲韶身上。
“他隕落前告誡我,我已生業障孽果,遲早會遭報應,當時的我不以為然。”
“時至今日,這業報終究落在了我身上。”
“原來你一直認為我天資出眾?”
沈雲韶安靜地聽完了,她眼裡的諷刺漸盛。
“看來當宗主久了,你忘了當初我並沒有通過內門考核,是我闖劍陣,登天梯才傷痕累累地走到了你麵前。”
“甚至我不小心從天梯上跌落,耗儘了江煜留給我的法寶,最後是靠著娘親為我雕刻的木劍一步步爬上來的。”
沈雲韶盯著穆焱,淡漠的眼神中充斥著刺骨的恨意。
“那木劍,仿照的是你的佩劍,後來江煜告訴我,我娘希望我成為像你一樣光明磊落、仗劍天涯的俠士。”
“可惜我爬上來時,那劍裂了,你也沒認出來。”
“什麼?”
穆焱愣住。
光明磊落、仗劍天涯?
沒有一個和真正的穆焱有關,但沈萋萋卻認為他是這樣的人。
沈雲韶諷刺地說道:“我的天賦繼承了你,並不出眾,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非天資能概括。”
穆焱不再說話。
可他唇邊的弧度卻越來越大,眼角流下了透明的淚意,他已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
“哈哈哈哈哈哈”
沈雲韶不知何時離開了。
第二日,穆焱自殺的消息便從地牢裡傳了出來。
他臨死前留了一封信,將所有的東西留給沈雲韶,但沈雲韶看都沒看一眼。
她的道,會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