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石橋時,猜謎的人群中好像有人猜對了那道最難的謎,得到了工藝最複雜的那盞花燈,人群突然哄鬨起來。
橋上路窄,男男女女又多,稍不留神就會落水,雲影崢怕傷到行人,不敢使大力橫衝直撞,加上心裡好奇,也想看看那盞頭牌花燈到底長什麼樣,於是跟著人群一起擠。
結果推推嚷嚷間,頭上的簪子被撞掉了,麵具的繩子也被撞斷了。
三千青絲如瀑般傾泄而下,配上不經意地回眸,簡星瀾瞬間就發現了雲影崢。
抬眸星河下,素影疊作霜。
這是簡星瀾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雲影崢,茫然無措地站在人群中,如孤荷泣露、楚煢碎玉,與之前那個舉止肆意,貪財好色的市井小民形象完全不符。
心被重重地擊了一下,不遠處的少女和那盞黑暗中的燈仿佛融為一體,似乎她就是那盞燈,一直就是這樣的孤立無援,獨自綻放於黑暗之中,而之前的那些做派,都是她偽裝出來的假象。
見主子愣住了,青鋒也順著主子的目光往橋上看。
一群人中,他獨獨注意到了那位身著藍衣、長發及腰的少女,並非少女的容顏有多麼驚豔,而是那張臉再配上那身氣度,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雲二姑娘,她怎麼也在這?”
硯冰此時也發現了雲影崢,但他的眼裡沒有青鋒流露出的那種驚豔,反而是一種驚嚇。
上次和這姑娘爭執了幾句,當晚回去上茅廁時,屋頂就突然落下一塊石頭,把他砸的透透的,之後要麼是莫名摔跤,要麼是頭頂落鳥糞,總之長這麼大就沒像現在這麼倒黴過。
如今再見這姑娘,他隻想躲遠點,如果主上大發善心,也能去弄個木環什麼的,就再好不過了。
橋上,雲影崢被擠得暈暈乎乎的,除了知道麵具掉了之外,還沒發現發髻也散了,好不容易擠出人群走到橋下,抬眼就發現了簡星瀾。
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這人怎麼陰魂不散的,自己難得出來一趟,怎麼就遇上他了?
“雲二姑娘,真巧。”
“原來是簡老板啊,幸會幸會。”
雲影崢對著簡星瀾做了一揖,轉身就想溜,沒辦法,這人給她的感覺就是極度危險,絕沒有表麵上看著這麼好打交道,既然做不成生意,那就不用再見了。
“青鋒見過雲二姑娘。”
剛才見主上和這姑娘打招呼,青鋒才知這位就是硯冰每每提到都會咬牙切齒的神婆雲影崢,今日既然有幸遇到,不如在人家麵前露個臉,日後求批命什麼的,也方便開口啊。
雲影崢的腳已經抬起來,聽到有人同她打招呼,隻好縮回腳,麵上含笑地回了句話。
結果這一回話,就順帶看到了委身在簡星瀾陰影裡的硯冰。
“誒,好巧啊,小侍衛也在呢,上次你說我訛你家主人的銀子,還怪我胡謅,那你倒是說說,最近過得如何啊,我到底有沒有騙你?”
硯冰想說“我這麼倒黴就是被你這個神婆害的”,但話到嘴邊自覺改成:“上次是我不對,還請雲二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彆和我一般見識。”
“嘿嘿,好說好說,隻是嘛”雲影崢盯著硯冰看了一會,笑而不語。
硯冰被看得頭皮發麻,心裡嘀咕著:不會還有更倒黴的吧,求求您那張嘴彆再說了。
“你這黴運應該還沒完,眉心有火侵金宮之兆,怕是最近還要破財,自己小心咯。”
硯冰:我謝謝你!
眼見神婆主動給硯冰批命,青鋒看著眼紅,忍不住道:
“青鋒久聞雲二姑娘大名,我這位兄弟近來是有些倒黴,多謝姑娘提醒。”
既借兄弟捧了人又幫兄弟道了謝,雲影崢就喜歡和這麼上道的人說話,於是大方送他一道善緣。
“小兄弟的父親好像近來身體不太好,不過也沒有大礙,記得回去之後,給家裡做個大清掃,父親的病自然就好了。”
“多謝雲二姑娘點撥,青鋒定謹記於心。”
青鋒嘴上道著謝,心裡已經開始琢磨著如何飛鴿傳書了。這雲兒姑娘還真有兩把刷子,竟然能一眼看出父親有病症,他一定要跟娘好好囑咐一番。
簡星瀾聽著雲影崢和自己的兩名侍衛互動得這麼開心,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對自己避如蛇蠍,方才若不是青鋒叫住她,估計她早就溜了,可自問自己和她之間也沒什麼過節,除了水榭那晚稍有不周之外,每次見麵都是以禮相待,自己到底是哪得罪她了?
可還不等某人想明白,一句氣急敗壞的男聲就傳了過來。
周亞深本來在綴金坊旁邊的茶攤上喝茶,眼睛還在四處飄著,結果飄著飄著,就看到了背對著他,長發及腰的年輕姑娘。
姑娘的背影窈窕輕盈,柔亮的發絲隨著夜風來回翻騰,看得周亞深浮想聯翩。
看背影有些像雲影崢,但他記得雲影崢的發髻梳得好好的,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鬆開發髻,走散時手上也沒有拿東西,關鍵是,雲影崢現在對誰都冷冰冰,不可能和男子聊這麼久。
直到剛才雲影崢和青鋒說話時偏了下頭,周亞深才看出這真的就是雲影崢,於是氣急敗壞地衝了過來。
“阿崢妹妹,是不是他們幾個欺負你?彆怕,深哥哥幫你撐腰。”
雲影崢散著頭發,周亞深的第一反應就是雲影崢被人欺負了,而且對象就是麵前這個滿身銅臭味的紈絝子弟。
“沒什麼,他們沒有欺負我,我們走吧。”
雲影崢不想和簡星瀾說太多,但這種表情落在周亞深眼裡,就成了雲影崢被欺負卻又隱忍不發,雄性的好勝心和占有欲瞬間衝上腦門,周亞深也不知哪來的膽子,對著簡星瀾就是一記拳頭。
“住手!”
“他們欺負你,我幫你打回去呀。”
周亞深不解,崢妹妹攔著他乾嘛,難道是看上這個小白臉了?
再一看小白臉那張臉,長得確實還挺俊,甚至比自己還俊了那麼一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