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匆匆來報,高慎微“病故”,意料之中本該是太子哀慟不已,卻不想太子卻是格外平靜。
父親離開了,李承乾有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心裡頭卻又悶騰騰的。
高士廉站在靈堂前,蒼老的麵容上滿是不舍與哀傷,以及對這個家族未來路的憂慮。
自己的幾個兒子,都不是什麼王佐之臣,能在東宮任職,不過是皇帝要為太子拉攏老臣。
高慎微的出現,讓他看到了高家下一代希望,皇帝和太子無不禮遇,高慎微才華也是高家新一代的佼佼者,本該是維持家族榮耀的人,就這麼沒了。
李承乾前來高家吊念,老實說他不願意來,父親隻是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不是過世。
可父親借屍還魂,他同高慎微走的太近,此番如若不來,就顯得太過涼薄了。
哭聲是可以感染人的,李承乾聽高家兒女哭,也不由自主的落淚,高家的人哭什麼他不知道,可父親以高慎微的身體,陪伴了他三個月。
長孫氏兄妹是高士廉養大的,在高士廉的記憶裡,長孫氏兄妹都不是愛哭的人,可這個太子哭起來,比皇帝還難哄。
高士廉實在招架不住哭靈的太子,更怕太子在高家哭出什麼不測,眾所周知,太子身體不好,一番思索過後,他果斷找人去請外援。
李承乾最後是被長孫無忌帶走的,高士廉隔著一層還有顧忌,長孫無忌作為元舅,他的顧忌就少多了,外甥不走怎麼辦,直接扛上車強製送回家。
李象知道父親心裡難受,主動去顯德殿安慰父親。
李世民調整好心情,打算去去東宮勸勸便宜兒子,結果就看到兒子抱著孫子落淚的場麵。
太不要臉了,李世民表示沒眼看,他是哭,可抱著兒子哭,也太沒下限了。
“你們父子兩個,能不能要點兒臉?”
李承乾慌忙抬頭,急忙將兒子從懷裡扒拉開,三兩下擦了眼淚,起身上前見禮。
李象不禁打趣起父親來,“阿耶方才對兒那避之不及的樣子,真是讓兒好生委屈。所以阿耶,愛會轉移對嗎?”
“油嘴滑舌!”李承乾往兒子額頭敲了一下,“跟誰學的,都會打趣你阿耶了。”
李象笑道:“兒記得,高家阿翁抱兒的時候,阿耶就說,‘老爸,原來愛會轉移,看到了孫兒,就不要兒子了’。方才阿耶看到阿翁,推開兒簡直沒有一刻猶豫。”
李承乾要抓了李象過來收拾,可李象哪裡是乖乖站在那裡任人宰割的,看到父親過來拔腿就跑。
“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李象躲到皇祖後麵,輕扯皇祖袖子,“阿翁,救命!”
李承乾不敢跟皇帝造次,隻能望兒興歎。
李世民幽幽一笑,將李象拎了出來,推到李承乾麵前。
李象大腦轟的一聲,皇祖也太不靠譜了。
李承乾逮著了人,雙手齊上陣,去撓李象的癢癢。
李世民搖頭輕笑,真是沒大沒小的一對父子。
父親腳上有傷,李象動作幅度不敢太大,生怕又傷了父親,他想往皇祖身後躲,皇祖看熱鬨不嫌事大。
“阿耶饒了我,我知錯了阿耶……”
一不做二不休,李象一把抱住父親的腰,說什麼都不肯鬆手。
李承乾被鬨出了一身汗,大手一揮放過可憐兮兮的李象。
“阿耶,兒先回去了。”
李世民望著李象出門的背影,不由得感慨起來,“有象兒這樣的孩子,你這個做阿耶的,比朕有福氣。就是太沒規矩了,父親是能隨意打趣的嗎?”
李象沒規矩?
李承乾挑眉,張口就是:“陛下才是有福氣的人,前半輩子望父成龍,後半輩子望子成龍,皆如陛下所願,陛下有什麼不滿足的?”
看皇帝沉著臉過來抓人,李承乾趕忙要跑,李世民怕引起李承乾腳上的舊傷,忙道:“你彆跑了,朕可不是你,無聊到跟兒子玩兒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李承乾毫不留情的吐槽回去,“咱們老李家這群兒孫,以砍殺兄弟、殺妻殺子為樂,亂倫為榮。父親,您就是想玩兒,也得有人真心陪你玩兒啊!”
李世民:……
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高明跟著高柏跑了,回來的是承乾。
“你有傷在身,馬上就是中秋節,朕不想打你,你說話注意些。再說了,你可以不承認你是李家子孫,因為你轉世投胎了。那象兒呢?他可是正經的李家孫兒,你這話,連你兒子一起罵進去了。”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父親,我隻是說老李家很難找出真心實意的孝順兒孫,又沒說李家沒有真心實意的孝順兒孫?彆人得沒得我不知道,反正我有就行。”
聞聽此言,李世民也笑了,“隻要朕這一脈子孫之下,你有了,不就等於朕有?從你的生物學遺傳角度分析,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承乾歪著腦袋思索半晌,道:“彆說,還是這個道理。”
“你姓什麼?”
“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李世民拊掌笑道:“朕明知故問,總好過你明知故罵吧?你跟寶琳開玩笑是怎麼說的?狠起來連自己都罵,朕的臉皮可沒你狠。”
“您想說我不要臉,直說就行了。”
“嗬!”李世民白了眼李承乾,“朕可沒有慎微的本事,你胡攪蠻纏朕可哄不來。”
李承乾笑道:“說到哄人,貞觀一朝的將相,哄威鳳的本事,臣也學不來。”
李世民道:“朕哄不來你,朕在學著哄。承乾,你不能學著哄哄朕?”
“學不來!”李承乾道:“在氣您之前,我哄過您很多年,事實證明,臣哄不來您。”
冷不防被捅了一刀,李世民笑僵在臉上。
“說正事,崔仁師你知道嗎?”
李承乾點點頭,當然知道,李泰的支持者之一。
李泰被貶為郡王之後,第一批被長孫無忌清洗的就有崔仁師。
皇帝征遼東回來之後,或許是出於製衡長孫無忌的需要,又再次啟用崔仁師。
“您可彆說,這兩次刺殺跟他有關。”
“同他關係不大,但連坐之下,他肯定要受牽連。”
李承乾思索片刻,關係不大卻要受牽連,明白了,博陵崔氏在山東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皇帝要他保住崔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