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尊榮於君王而言,隻是一句話的事情。能做到不禍及社稷,就已經很不錯了,能控製住自己的喜惡,不被喜惡左右太難了。
李承乾的反應,倒是讓李世民十分欣慰。
“你好好歇著,明日早朝按時參加。你是不知道無忌來甘露殿拜見,說是你在靈堂前哭的不能自已,嚇得申國公趕緊拿名帖去國舅府搬救兵。這是生怕你哭出個閃失,朕找他的麻煩。”
李承乾很無語,看向皇帝道:“要不是您四處說臣體弱多病,小胳膊小腿,臣何至於成了大臣們眼裡體弱多病的典型。”
“少來冤枉朕,朕雖說是身強體壯背的動鍋,但絕不給人背鍋。你自己數數,你這一年,是不是有大半年時間在養病?”
李承乾:……
“出去打獵,第二天早朝,那群老爺子一個個精神抖擻,你一個大小夥子昏昏欲睡,隻要眼睛沒瞎,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你體弱多病。”
李承乾:……
好有道理,他竟然無法反駁。
他發現了一個很好玩兒的事情,皇帝現在出口就是段子,都被帶壞了。
“弱,就要承認,就要多練。”
李承乾:……
“臣現在沒有之前那麼弱不禁風。”
李世民不想打擊李承乾,什麼也沒說,正要離開,聽見內侍進來通報,魏叔玉到了。
“叔玉,你說你家太子殿下是不是體弱多病?”
魏叔玉愣了片刻,兩尊大佛打架,他一個小鬼,還是彆湊熱鬨了,
“臣自己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哪裡好意思說哪個誰體弱多病。況且,臣不論君乃是為臣之道。請陛下恕罪,您問得問題臣不能回答。”
李世民道:“現在是朕讓你回話,你若不答,那就是抗命,是不忠。”
好大一頂帽子,魏叔玉人都要傻了,下一次過來一定要提前打聽一下,皇帝是不是在這裡。
“陛下,臣可以保持中立嗎?”
李世民笑道:“不可以!”
魏叔玉歎氣,閉著眼睛道:“殿下身強體壯。”
李承乾:……
李世民默默丟了魏叔玉一個白眼,這麼昧良心的話都能說的出口,一點兒也不像魏征之子。
“你為何閉著眼睛,眼睛不舒服嗎?”
魏叔玉兩手一攤,笑盈盈道:“因為臣不可以睜眼說瞎話。”
李世民拊掌,魏征那老小子嘴已經夠損了,沒想到啊沒想到,魏叔玉青出於藍。
“叔玉啊叔玉,你也被師傅帶壞了。”
魏叔玉頓了一頓,小心開口,“殿下,臣現在的老師是您。”
李承乾:……
“那你可真是個好學生。”
魏叔玉笑道:“那是自然,學生要是不好,殿下您也看不上不是?”
李承乾:……
“自信,絕對是你的一大優點。”
魏叔玉道:“自信不好嗎?多想想自己的好,免得自怨自艾。”
李承乾抿了抿嘴唇,總感覺他被內涵了。
“彆人說我不好,我隻想著,他眼瞎看不到我的好。”
李世民道:“那萬一你真的不好呢?”
“不好就改,知錯能改,也是我的好啊!”
李世民很是佩服,不愧是魏征教出來的崽子,想當初他手詔解除魏叔玉和新城的婚事,這小子照舊娶親,一點兒影響都沒有。
彆人說他魏叔玉不好,是瞎了眼睛看不到他魏叔玉的好,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李世民想拎了魏叔玉過來,暴打一頓。
“陛下為何這樣看著臣?是臣說錯什麼話了嗎?”
“覺得叔玉好看,多看幾眼,不行嗎?”
魏叔玉隻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殿下,臣的策論您先看,臣先告辭了。”
“先彆急著走,朕有話跟你說。”
魏叔玉:……
“陛下有什麼話要跟臣說?”
“你覺得朕的女兒,二十一公主可好?”
魏叔玉暗道:皇家的公主,他敢說不好嗎?
“陛下的兒女,皆是人中龍鳳,二十一公主怎會不好?”
“朕將二十一公主許配你給,你可願意?”
魏叔玉道:“陛下,二十一公主今歲才五歲,臣十七了,臣長二十一公主足足差了十二歲,年齡上相差……”
太子十二歲有兒子,越王泰十三歲有兒子,他和二十一公主相差了一代人,魏叔玉覺得有些難以想象。
“朕看上你的人,年齡不是問題。”
魏叔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陛下與家父覺得尚可,臣無異議。”
李世民暗道:他從前也曾賜婚,不見魏叔玉反應這麼大,好好的孩子,都給李承乾教壞了。
興許是見慣了太子和李象的相處,魏叔玉對許婚二十一公主,多少有些抵觸。
十二歲的年齡差異,在魏叔玉心裡,二十一公主都可以做他女兒了,可皇帝的恩賞,他不能給臉不要臉,遂果斷將球踢給父親,若父親也應付不了,那就認命吧!
李世民點點頭,不管魏征乾沒乾那些事情,單論魏叔玉,他是十分滿意的。
“叔玉,策論放下,你先下去。”
能跑,魏叔玉走的半刻不帶猶豫。
“父親,您可把臣這學生嚇壞了。”
李世民笑道:“不是朕把叔玉嚇壞了,是你把叔玉帶壞了。”
李承乾道:“年齡上畢竟相差了一代人,叔玉有所遲疑也很正常。”
李世民不以為然,道:“隻要他對你妹妹好,年齡差一些就差一些。”
李承乾道:“小妹和長孫詮人家小夫妻琴瑟和鳴,直接嫁給長孫詮就很好。”
“你不是說近親成婚不太好嗎?”
“那長孫詮五服之外了,算不上近親,不影響了。”
李世民道:“那你將來清算無忌,能放過長孫詮嗎?”
李承乾道:“雉奴殺舅父,一來關隴和山東兩大世族矛盾太盛,從臣被廢黜之後,舅父為了給雉奴清理前進路上的障礙,大肆打擊山東世族,到了雉奴一朝,山東世族和關隴世族內部矛盾非常激烈,刀用完了,正好獻祭,去緩和矛盾。
二來舅父早年專權,讓他心裡頭不痛快。連長孫詮都牽扯進去了,多多少少有些私人恩怨在裡頭。三來,武後參與朝政,她特殊的身份,朝中有人不服他,需要一個馬前卒立威,有誰能比元舅更合適?”
李承乾沉默半晌,抿了口茶。
“臣應該沒清理舅父的需求,就是清理,長孫詮一個五服之外的小角色,不至於趕儘殺絕。父親,您當初難道沒看出舅父的野心?選擇這麼一個邊緣化的人物賜婚,一來可以安撫舅父,二來不就是覺得就算雉奴清理舅父,也不至於把長孫家滿門扯進去。”
李世民不想繼續這個問題,謀反夷三族也沒法子把長孫詮扯進去,他哪裡想得到李治把事情做的這麼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