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百年國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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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準的神情愈發悲愴,動作間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沉重。

“萬裡悲秋常作客……”

劍尖低垂,劃出一個哀婉的弧線。

如同一個漂泊異鄉的遊子,在蕭瑟秋風中,獨自麵對無儘的鄉愁與孤獨。

那股深入骨髓的悲涼,透過他的劍勢,彌漫開來。

“百年多病獨登台!”

他猛地一個旋身,劍指前方,動作帶著一種決絕的孤寂!

仿佛一個飽經風霜、纏綿病榻的老者,獨自登上高台,俯瞰這蒼茫大地,內心充滿了無儘的悲涼與無奈!

這句詩一出,全場徹底安靜了!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句詩中蘊含的沉重與悲愴,以及陸準此刻展現出的那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滄桑感,徹底鎮住了!

百年多病,獨登台?!

這……這怎麼可能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能寫出的句子?

這得經曆多少人世間的苦難,才能有如此深刻的感悟?

朱宜之手中的狼毫筆,“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宣紙上,濺開一小團墨漬。

他卻渾然未覺,隻是呆呆地看著陸準,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源和鄭家文更是麵色慘白,如同石化了一般,看著陸準的眼神充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

最後兩句詩,如同最後的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艱難苦恨繁霜鬢……”

陸準的動作變得滯澀,仿佛背負著千斤重擔。

劍光流轉間,似乎能看到那歲月的無情,將黑發染成白霜。

“潦倒新停濁酒杯!”

他收劍而立,長劍斜指地麵,微微喘息。

最後一個動作,定格在那裡,帶著一種英雄末路、萬念俱灰般的頹唐與悲憤。

詩儘,劍停。

宜瀾園內,死一般的寂靜,風似乎都停了。

落葉靜止在半空,陽光凝固在飛簷。

唯有陸準收劍而立的身影,帶著一種曆儘滄桑的沉重,烙印在每個人的瞳孔深處。

那首《登高》,字字泣血,句句悲涼,仿佛不是詩,而是一把錐子。

狠狠鑿開了眾人心中那道名為“國仇家恨”的舊疤。

一百年前北境淪陷,舊都焚毀的恥辱,隻剩下半壁江山。

而四代帝王偏安一隅的懦弱,國恥未雪的怨恨……種種情緒,在此刻被這首詩徹底點燃,翻湧不息。

死寂。

漫長的死寂。

直到朱宜之顫抖著手,重新撿起地上的狼毫筆,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嘶啞。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儘長江滾滾來。”

“萬裡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他每念一句,聲音便顫抖一分,眼眶也紅了一圈。

念到最後,他猛地將筆擲在石桌上,朝著陸準深深一揖。

“陸兄此詩,沉鬱頓挫,氣象萬千,實乃……實乃千古絕唱!”

“我輩……望塵莫及!”

他這一拜,如同點燃了引線。

“好詩!當真是好詩!”

“‘百年多病獨登台’,此句一出,誰與爭鋒!”

“以家國之恨,融個人之悲,意境闊大,情感深沉,我……我自愧不如!”

“此詩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方才還對陸準或鄙夷、或看戲、或同情的學子們,此刻紛紛變了臉色。

震驚、讚歎、欽佩、慚愧……種種情緒交織在他們臉上。

看向陸準的目光,再無半分輕視,隻剩下濃濃的敬畏。

就連之前借劍給陸準的那位普通學子,此刻也激動得滿臉通紅,仿佛與有榮焉。

陸源和鄭家文站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僵硬得如同兩尊石像。

周圍的讚歎聲,如同一個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們臉上。

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那個被他們視為廢物的陸準,竟然能作出如此驚天動地的詩篇!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就在這時,人群後麵,忽然響起了一陣清晰的掌聲。

啪!啪!啪!

掌聲並不響亮,卻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和威嚴,瞬間壓過了所有的議論。

眾人紛紛循聲望去。

隻見園林深處的小徑上,一行人正緩緩走來。

為首一人,身著緋色官袍,腰束玉帶,麵容方正,不怒自威,正是永寧縣的父母官,周縣令。

他身後,跟著幾位衣著華貴、大腹便便的本地富商,顯然是此次詩會的讚助者。

周縣令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欣賞笑容,一邊鼓掌,一邊朗聲道。

“好!好一個‘無邊落木蕭蕭下,不儘長江滾滾來’!”

“好一個‘萬裡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他走到近前,目光落在陸準身上,帶著幾分審視,幾分讚許。

“陸賢侄,先前隻知你……嗯,性情沉穩,卻不想竟有如此驚世才華!”

“此詩一出,堪為我大雍文壇盛事!本官為你賀!”

陸準微微一愣。

周縣令?

他記得清楚,這位周縣令,可是他那繼母柳如煙的遠房表親。

以往在陸家時,這位表舅可沒少幫著柳如煙母子打壓自己。

今日怎麼……轉性了?

沒等陸準想明白,一旁的陸源已經忍不住尖叫起來。

“表舅!”

他幾步衝到周縣令麵前,指著陸準,滿臉的委屈與不甘。

“您……您怎麼能為他叫好?”

“他剛才還動手打了鄭公子!還出言不遜!”

“他就是個廢物贅婿,這詩……這詩肯定……”

“放肆!”

周縣令臉色一沉,厲聲打斷了陸源的話。

他看著陸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語氣卻是一派公正嚴明。

“陸源,本官乃朝廷命官,治理一縣,當以公允為先。”

“陸準此詩,才情驚豔,意境深遠,實乃佳作,本官豈能因私廢公,昧著良心說它不好?”

“難道,你要本官為了你這小輩間的口角之爭,就罔顧事實,徇私舞弊不成?”

周縣令一番話說得是義正辭嚴,冠冕堂皇。

他心裡卻在罵陸源蠢貨!

這首詩一出,必將傳遍大江南北,成為傳世之作!

自己治下出了這麼一位才子,寫出如此佳篇,那可是實打實的政績!

日後若這陸準真能高中,自己臉上也有光彩,甚至能借此攀上更高的人脈!

什麼勞什子表外甥,什麼柳如煙的顏麵,跟自己的官帽子比起來,算個屁!

陸源被周縣令一番搶白,頓時語塞。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不敢。

隻能在心裡瘋狂吐槽。

徇私?你以前徇私舞弊的事情還少嗎?現在倒裝起大尾巴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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