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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華亞的機密文件中，林蕭知曉了一些事情——
在過去。
鷺洲的禁厄，名為破碎禁忌之獸，是隻形似貓頭鷹的唯一生命。
它執掌著破碎權柄，力量十分危險。
不過，與其凶殘的能力不同，這隻禁獸性格非常縝密，麵對人類，它知道隻能威懾不能死鬥。
對獵人們雖敵視，但這隻要不闖入禁區，它就不會動手，平時，也不會驅使獸群絞殺戰士。
就這樣，互不乾涉，戒備相處，鷺洲也作為一個三級戰區發展起來。
直到，一百多年前。
突如其來的紅月，籠罩了鷺洲禁區的天空。
一名身穿鮮紅禮裙金發貴婦闖入了禁厄的領土，她像是瘋了一樣，帶著明媚的笑容，與破碎禁忌之獸進行了殊死搏殺。
鷺洲的天玄龍君被驚動了，他以最快速度抵達禁區，想要調解這場戰鬥。
但這位金發貴婦無視了他。
她眼神空洞，聽不進任何話語，隻是不停笑著，與那鷺洲禁獸慘烈廝殺。
貴婦的實力很強，高於破碎禁忌之獸，但她的戰鬥過於隨意，好像在玩耍般，沒有邏輯，更不會去防禦、躲避。
她的身體被不斷撕碎，不斷治愈，猩紅的血雨撒遍大地，甚至殃及了高、中危荒區。
根據對方的行為，鷺洲天玄龍君在報道中做出判斷——
這個外籍女性君主，她內心已經完全崩潰，心存死誌，追求自我毀滅。
破碎禁忌之獸也看出了這點，但這女性近乎不死，哪怕將其化為血沫，也能瞬間複原。
而且，這個概念級的不死性，不僅僅止於肉體。
禁厄使用破碎權柄，撕裂了對方的靈魂，但那詭異的猩紅，也能將其緩緩修複。
最後，在對方無休止的糾纏下，鷺洲禁獸耐心耗儘，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它將女人粉碎後，一口吃了下去，試圖將其血肉化為養料吸收。
那個女人沒有反抗，禁厄也確實消化掉了一位君主的血肉。
但那猩紅的不死性，可並沒有失效。
化為禁厄血肉的女人，靈魂直接融入了鷺洲禁厄的肉體，與破碎禁忌之獸搶占主權。
後來，在無人可知的混亂、瘋狂中，兩者魂體甚至產生了交混，不分彼此。
從此，擁有兩種權柄的猩紅破碎之獸誕生了。
……
“伊麗莎白·巴特裡，她是我的媽媽……”
兩人坐在荒區的草坪上，眺望不遠處的血色世界。
蕾克團長雙手環抱著膝蓋，唇上帶著溫馨笑意，緋瞳朦朧，似乎在望著一些美好的回憶：
“過去，我的名字叫做…蕾蒂西亞·巴特裡，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古歐羅巴，可是一位貨真價實的貴族大小姐哦。”
林蕭靜靜地傾聽著，沒有什麼額外的表情。
“我的爸爸，他創建了巴特裡家族，被人們尊稱為紅月聖者，是一位半神。”
“而我的媽媽…伊麗莎白，她用紅月的分支異化晉升君主，隨後又成為爸爸的副王，被叫做猩紅夫人。”
蕾克團長，或者說…蕾蒂西亞，她麵帶微笑，用懷念的口吻道：
“那時的生活，似乎都是溫暖的……”
“爸爸媽媽深愛著彼此，也深愛著我，從小到大，我都是無憂無慮，在快樂中長大，在大家的溺愛祝福下，度過每一次的生日。”
“對了！”蕾蒂西亞轉過頭，笑眯眯道：“小林蕭，幽魂聖域的古蕾希雅我其實見過哦。”
“十六歲生日時，她有帶禮物參加我的成年禮，那位女仆小姐做的紅寶石蛋糕非常美味！我到現在還記得！”
“是嗎？”林蕭笑了笑，好像不怎麼意外：“那下次，我請古蕾希雅再做一個蛋糕，讓你品鑒下她技術有沒有退步。”
“真的嗎？太好了！”金發女士露出了明媚笑容，似乎是回想起了過去的甜美。
不過，故事也不總是美好的……
“那時，我大概三十多歲吧…？”
蕾蒂西亞下巴抵著膝蓋，緩緩說道：“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爸爸突然開始忙碌起來。”
“他的笑容越來越少了，總是皺著眉，表情一天比一天沉重。”
“我去問伊麗莎白，但她也隻是抱著我，微笑說…不會有事的。”
“直至，那一天……”蕾克團長垂下眼簾，沒有表情：
“爸爸回到家，將我、伊麗莎白，還有家族裡的所有人，全都收入了自己的王座中。”
“他讓我們躲在裡麵……”
“當時，我第一次看到…伊麗莎白露出了那種表情，她失去了優雅，表現得非常擔憂…非常悲傷…”
“這次，換我抱著媽媽，告訴她‘沒事的…’，伊麗莎白露出了快哭出來的微笑，沒有說話，隻是親吻我的額頭，將我緊緊摟在懷裡。”
蕾克團長緋瞳沒有焦距，聲音也越來越低落：
“之後…某天，紅月一陣晃動，完全脫離世界，我和媽媽都感覺到，王座的某種聯係…消失了。”
“爸爸，他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和伊麗莎白抱在一起，哭了好久好久，不想去接受這個事實……”
林蕭能感覺到，女士的身上彌漫著淡淡的哀傷。
“後來，伊麗莎白率先振作了起來。”
“紅月脫離了世界，我們都出不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歸現實。”
半神死去，王座漂遊於外側，可能得過百年、千年…甚至萬年，才會與物質世界接壤。
“她用猩紅操控著巴特裡家族的成員，讓他們全部陷入昏迷之中。”
“我是媽媽的侍君者…”蕾蒂西亞張開嘴，露出四顆尖銳的虎牙，上麵溢出了血滴，散發著猩紅的權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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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對副手有著一定的操控權，她讓我也進入休眠。”
“我的蕾蒂西亞，你先入睡，媽媽之後也會休息哦。”
蕾克團長模仿著記憶中的語氣，然後…搖頭道：
“沒有人操控，我不知道，媽媽要如何讓自己安睡……”
“雖然，她帶著以前的溫暖笑容，但我感覺，那時的伊麗莎白…壓抑著龐大的悲傷。”
“她並沒有像表麵那樣，從爸爸的離去中振作起來。”
“但還沒來得及問，我就被她合上眼睛，進入了睡眠。”
蕾克團長抱緊了自己膝蓋，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在那飄蕩的王座中，我總共睡醒了三次，但清醒時間不長，很快就被伊麗莎白哄睡過去。”
“第一次，我發現伊麗莎白在流淚，她沒有入睡，隻是在房間裡無聲啜泣。”
“媽媽說……她隻是做了噩夢，才突然驚醒了過來。”
蕾蒂西亞的語調沒有起伏。
“第二次，我看到巴特裡家族的成員，此時，已經全部清醒了，應該是媽媽解除了操控。”
“他們在舞台上，表演舞蹈、歌劇，還舉辦著優雅的舞會。”
“伊麗莎白就在台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臉上沒有情緒，連眼睛都不轉動，好像在發呆一樣。”
“她看到我之後，擠出笑容，抱著我…一起欣賞完大家的表演，才將我重新入睡。”
“第三次…”
金發女士突然睜大眼簾，無表情道：
“除了我和媽媽，所有人，都不見了……”
“猩紅的血液，填滿了宮殿的浴池。”
“伊麗莎白麵帶微笑，在血池中唱著歌…沐浴著……”
“巴特裡家族的成員都死了。”
“是媽媽，殺了他們……”
蕾克團長臉上籠罩著沉重的哀傷，夾帶一絲鼻音，低語道：
“那時的伊麗莎白，已經完全失常了。”
“她看到我時，一邊笑一邊哭，也沒有向我解釋什麼，隻是抱著我，吻著我，眼淚一直流著。”
“我陷入了最後一次休眠…”
“再次醒來時，發現紅月王座，已經打開了出口。”
“伊麗莎白消失了……”
金發女性嘴角爬起了悲傷的弧度。
她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用靜態結晶封住的舊紙條，上麵寫著顫抖而扭曲的猩紅字樣。
“我愛你，蕾蒂西亞。”
“對不起，我的女兒，未來…請幸福的活下去。”
蕾克團長輕聲念完了母親的留言，緋瞳中彌漫著氤氳水汽。
“當時，我看完紙條，立馬就跑出了紅月。”
“就看到伊麗莎白，正與破碎禁忌之獸相殘，她被一遍又一遍地撕成粉碎，但臉上，卻帶著快樂的笑容。”
“像是，如釋重負一般……”
蕾克團長緋瞳滿溢了晶瑩，沒有哭聲，隻是默默地流著淚，打濕了臉頰、衣物。
“也許，伊麗莎白早就崩潰了，隻是因為我在，才一直壓抑著自己。”
“現在，她隻想要奔赴死亡。”
“因為，媽媽的女兒，已經完好無様地活了下來……”
緋紅狼王額頭抵著膝蓋，像個悲傷的孩童般，無聲哭泣著。
“我意識到這一點後，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
“隻是呆呆看著伊麗莎白自我毀滅，看著她被禁獸吞下，融為一體……”
林蕭沒有說話，從口袋掏出紙巾，擦了擦女士的淚水。
蕾克團長緩和了一下情緒，抬起頭，看著不遠處…血色世界中的禁獸，說道：
“那時，我內心的想法就是…是不是因為我，為了守護我，伊麗莎白才會走向瘋狂？”
是無法自我沉睡…？或是擔憂女兒的休眠中斷…？還是因為丈夫死去，內心早就瀕臨崩潰…？
“我不知道……”
女士搖著頭，神色迷惘而脆弱。
“但看著想放棄生命的伊麗莎白，這百年來，我一直生活在痛苦與自責中。”
“甚至，哪怕她想自我放棄，猩紅不滅的權柄，也仍然維持著她的存在，形成了這隻猩紅破碎之獸。”
“剛開始的數十年，這隻禁厄一直處於發瘋狀態，還喜歡自殘。”
蕾克團長緋瞳亮起，一輪如同寶石般的鮮紅之月，掛上了禁區穹頂，散發著攝人心魄的權柄光芒。
那應該是一個半神王座的虛影，或者入口……
“父親死後，我繼承了紅月的控製權。”
“隻要顯現出紅月，那隻猩紅破碎之獸就會安靜下來，慢慢地陷入沉睡。”
蕾蒂西亞女士彎起唇角，但笑容顯得有些苦澀：“理論上，我使用紅月，是無法控製媽媽這位副王的。”
“之所以能成功，可能是伊麗莎白喪失了自我，沒法抵抗，或者是…紅月的氣息，讓她想起了爸爸，內心安詳了下來。”
“過了大概80多年，猩紅破碎之獸就基本處於沉睡狀態，醒了也就發呆，就像現在這樣。”
龐大的貓頭鷹收緊雙翼，於猩紅雨幕中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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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這次離得比較近，林蕭能模糊看到，圓潤貓頭鷹的脖頸，或者說女性頭顱的眼眶，似乎睜著一雙猩紅的眼球……
“這一百多年來，我一直留在鷺洲，控製著猩紅破碎之獸。”
“也一直想要完成伊麗莎白最後的願望，讓她踏入真正的安眠……”蕾克團長靜靜說道。
“所以…您想要培養一位君主，而且最好是靈魂領域、涉及不死性概念的？”林蕭問道。
“嗯…”金發女士點頭，自我嘲諷道：“從旁人角度看，這確實太異想天開了。”
“在小林蕭來之前，狼群雖然收入了許多天才，像小董玫、許猖…等等，但勉強符合標準，也隻有幽鬼一個人。”
所以靈魂領域的幽鬼，留下了成為副團長，其他人都離開了狼群，自立門戶。
“實際上…”蕾克團長扶著臉頰，低聲道：“哪怕培養出君主，也很難完成我的執念。”
“猩紅的不滅很是強大，連靈魂都能修複，猩紅破碎之獸的實力更是遠超普通禁獸。”
“目前，我能肯定，華亞的幾位靈魂領域君主，都無法實現這個目標。”
“我內心其實已經快要放棄了……”緋色狼王轉過頭，看向林蕭，彎起了由衷慶幸的笑容：“所以…”
“當時看到小林蕭的異能，我真的好開心，不僅涉及靈魂、概念、規則，而且還是極致的攻擊。”
“簡直是上天賜予蕾蒂西亞的禮物……”
金發女士輕搖身子，臉上帶著爛漫純真的笑容。
“更讓我高興的是，小林蕭你還是獨一無二天才，才23歲，就已經媲美副王了。”
“本來想等你成為君主再告訴你一切，現在感覺自己的夙願近在眼前，終於忍不住說出來了……”
“是嘛…”林蕭帶著柔和笑意，平靜看著女士：“如果是蕾克團長的心願，我以後當然會竭儘所能。”
“您……是希望我殺了伊麗莎白女士嗎？”
“……”
空氣，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之中。
林蕭沒有心急，隻是靜靜等待著女人的回答。
蕾蒂西亞緋瞳朝下，看著兩隻長靴輕踏著地麵，無聲沉默了了許久。
“小林蕭…”
“嗯。”
金發女士低垂著腦袋，發絲遮住側臉，看不出表情，隻傳出了小聲的話語：
“既然上天給了蕾蒂西亞的禮物，那……再貪心一點，也可以嗎？”
林蕭眺望遠方，臉上泛起了淡淡笑容：
“我想，應該是沒問題的。”
啪…
蕾克團長摟住了林蕭的脖子，溫熱的淚滴劃下，打濕了他的臉頰。
“猩紅…是與血液掛鉤的，伊麗莎白的每滴血液，其實都帶有著一點君主領土。”
女人沙啞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我的體內，還留有著媽媽的權柄，也儲存了許多血液。”
“隻要在不殺死伊麗莎白的情況下，徹底斬殺破碎禁忌之獸，我就能使用猩紅，重塑她本身。”
這非常的困難，難到簡直是不切實際。
破碎禁忌之獸與伊麗莎白此時融為一體，連靈魂都緊密交混，不分彼此。
甚至，破碎禁忌之獸，現在也攜帶著猩紅的不滅性，肉體、靈魂都能自我修複。
想要不殺死伊麗莎白的情況下，擊殺與她相融的禁獸，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堪稱奇跡了……
“我知道這很自私，我知道伊麗莎白已經崩潰，不想活了……”
蕾蒂西亞聲音哽咽，抖顫道：
“可是我…真的希望她能回到我身邊，陪著我，愛著我，親吻我的額頭。”
“那種日子…真的很幸福。”
“但，它丟掉了，我怎麼都找不回來了……”
“……”
聽了她的話後，被摟著脖子的林蕭，沒有去看女士那哭泣的麵容。
而是無言思考了一會。
然後，他抬起手，放在女士的胳膊上。
“人總是自私的…身為子女，對父母當然可以再任性一點。”
眺望著遠方的天空，林蕭平靜地許諾道：
“團長，我會幫你找回那份幸福的。”
“讓伊麗莎白女士，開開心心，滿臉笑容地回到你的身邊……”
“……真的，可以嗎？”女士語氣微顫。
帶著努力抑製的激動，以及難以言喻的期待。
“可以。”
林蕭認真點頭。
這應該是他晉升君主後，首個要去完成的任務。
雖然難度提高了很多，但…靈魂手術，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想要幫蕾克·巴特裡，實現這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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