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嬌羞無比,心如鹿撞的薛憶紓,聽蘇陌說有事需要自己相助,頓時整個人傻眼了。
在她看來,自己一無是處。
論地位能力比不過林墨音,論掙錢手段不如柳思雲,論廚藝,再練十年也彆想與薑嵐這婢女相比。
身材也差陳女俠老遠,彆說現在陳女俠也練出一手好廚藝,讓三舅讚不絕口,劍法好像也精進許多。
薛憶紓最引以為豪的詩詞歌賦,亦遠不如蘇陌,完全派不上用場。
好像唯一能比一下的也就秦碧兒了。
但不如人家溫婉動人,善解人衣啊!
薛憶紓實在想不到,自己這一無是處的,蘇陌有什麼要自己相助。
她忍不住狐疑的看著蘇陌:“郎君何事需妾身相助?”
蘇陌嗬嗬一笑:“你不是喜歡看話本嗎?還自己寫著來看。”
薛憶紓心中一慌,連忙道:“妾身沒有啊。”
蘇陌哭笑不得:“還說沒有,思雲都拿給我看了……嗯,寫得挺不錯的。”
薛憶紓懊悔不已。
不應該把話本拿給柳思雲看的!
這年頭,寫話本,被視作不務正業,滿身銅臭,為文人所不齒。
哪怕有文人需撰寫話本謀生,也絕不會署上真名,而是換一個名字,美名其曰筆名!
薛憶紓不敢說話。
蘇陌表情嚴肅起來,很認真的看著:“為夫需你寫兩話本!”
薛憶紓眼睛瞬間瞪得滾圓,難以置信的看著蘇陌:“什麼?郎君讓我寫話本?”
蘇陌點點頭:“為夫這有兩個故事,不過隻有大概的內容。”
“我告訴你大概的劇情,你寫出來……嗯,要注意避忌。”
古代寫書不是說寫就寫,畢竟動不動就文字獄,避忌這些事情,蘇陌完全不懂。
最關鍵是,他文筆不行,書寫速度太慢。
三國演義足六十餘萬字,要他來寫,不得寫上半年,那彆想乾其他事情了。
薛憶紓懵逼的眨了眨眼睛:“郎君要妾身寫什麼話本?”
蘇陌笑了笑:“一本叫三國演義,另外一本……就叫貞觀傳說好了。”
“講的是兩個虛無朝代的故事。”
《三國演義》是添頭,主要還是以李二為原形編寫的《貞觀傳說》。
單寫李二的故事,很容易被人攻擊暗喻玄武門之變。
多一個三國演義就不一樣了。
既然不能在一年之內打造個大武盛世,乾脆用李二的故事告訴女帝,天下絕大部分的百姓,關心的不是女帝怎麼上位。
他們關心的是這個皇帝,能不能給他們帶來好日子!
在蘇陌看來,女帝的心病,和李二一直想要證明自己心病,同出一轍。
夢中出現太子和二兄的血影,那是什麼陰魂作祟,無非愧疚而已。
等看了李二的故事,心病可能便不藥而愈!
當然,這需要根據現實情況加以改編,再由薛憶紓這女才子兼話本愛好者,修正、添彩。
當下,蘇陌大概的跟薛憶紓說了下三國演義的劇情,還有李二的故事。
薛憶紓聽得眼睛都發亮了。
畢竟三國演義乃是經過無數讀者驗證的真貨!
單聽故事大概劇情,便讓薛憶紓欲罷不能!
但最後薛憶紓卻遲疑起來:“郎君,這故事甚是精彩,隻是妾身不知能不能寫好……”
蘇陌笑道:“沒事,寫出來就成,不還有為夫替你把關嗎?為夫可是資深讀者!”
“不過,這得快,最好兩三個月內寫完!”
“這對為夫很重要!”
寫得精彩不精彩不重要,隻要把故事完整寫出來就行了。
尤其後麵的《貞觀傳奇》,蘇陌隻能根據曆史給出給大概思路,也沒想過薛憶紓能寫一本名著出來。
聽蘇陌說三月內寫完,薛憶紓眼睛瞪大的吃驚::“兩三月寫完郎君說的兩個話本,此怎可能。”
“妾身怕是做不到!”
說著,她猶豫了下,最後咬咬牙:“要不……要不叫上丹瑩妹子,一同撰寫?”
蘇陌頓時一愣,腦中浮現那個翻牆進來的嬌小身影:“她?”
薛憶紓點點頭:“嗯!她寫話本可厲害了!”
“以前寫了好多話本給妾身看,書寫速度亦快上妾身許多。”
蘇陌皺了皺眉頭:“這不好吧?”
自己不能總大白天的給她們講故事,本想著晚上有空,才與薛憶紓研究探討劇情的。
薛憶紓連忙道:“沒事呢!”
“郎君邀她赴宴,午膳或晚膳後,跟她說下故事便可。”
停了停,又再次重複一遍:“她寫話本,真比妾身好多了!”
她現在差點沒悶死,又怕再胡鬨,被蘇陌趕回天昌縣。
現在總算有機會,名正言順的邀請閨蜜過來陪自己,哪會輕易放棄這個念頭。
蘇陌想了下,最後點點頭:“那好。”
“正好今日孟元凱登門造訪。”
“明日你拿為夫帖子,備禮去孟家回訪,順帶跟她說下這事。”
古人講究禮尚往來,儘管明麵上孟元凱是來道歉的,但其實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出於禮節,蘇家回訪也是應當。
反正現在沒事。
蘇陌乾脆便給薛憶紓講述三國演義的故事。
開頭那“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氣勢蓬勃無比,瞬間讓薛憶紓驚為天人。
深吸口氣,按捺激動的心情,旋即趴伏案上揮筆疾書!
儘管不知蘇陌為什麼讓她寫話本,但薛憶紓總算找到自己的價值所在,還是她愛好之事,乾勁自是十足。
這一寫就一個時辰。
直至林墨音、柳思雲從封邑回來,殷柔也備好晚膳,薛憶紓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之筆。
蘇陌不得不感歎,在眾女之中,薛憶紓文學素養,絕對排在第一。
一個時辰,竟寫了三千字出來!
速度簡直無敵了。
一天寫四個時辰的算,那就是一萬兩千字,六十多萬字的三國演義,兩月便可完成!
在加上一個據說速度比薛憶紓更快的孟丹瑩,兩部,兩月內絕對能全部完成!
蘇陌本不想搞發明造福百姓。
現在不搞也不成了。
加起來上百萬字的,單單雕版就要三千版之多,恐怕一年內都雕不出來。
還是得造出適合印刷的紙張、油墨,外加銅活字!
再加上封邑建設等事宜,還有海船事宜。
蘇陌瞬間頭都大了。
怎麼感覺自己越來越像牛馬?
偏偏這些事情不能不做!
手下的人,看來還是遠遠不夠。
也不知道三舅那邊,什麼時候才派人過來。
還有,老王不是跑得很快嗎?從長平縣到吳縣都不用騎馬的!
自己都給他去信了,怎還不來?
嗯,丁虞這軍師,休息了好些日,不能讓他白拿自己的月俸,必須讓他忙活起來。
蘇陌拿筆,在小冊子上,一一記下接下來要乾的事情,免得遺漏。
皇宮這邊,女帝正臉色陰沉的看著案桌上,放置在黃綢錦盒中的十幾根安神香。
安五臉色看似有些不安的立足一旁。
許久之後,女帝才收回目光,麵無表情的朝安五說道:“安伴伴可知這安神香,長期使用,對心臟有極大損傷?”
安五臉色微微一變,急忙道:“回陛下,老奴不知。”
女帝淡淡說道:“尋個心肺有恙的死囚,日夜用香!”
“另,把安神香換成尋常熏香,要與安神香一般無二,如常點燃!”
安五暗自鬆了口氣,連忙恭敬的取走錦盒而去!
女帝使用安神香助眠,他是知道的。
儘管安神香不是他所獻,但不知安神香有如此大的隱患,對負責女帝安全的他來說,已是死罪!
不過,女帝還使喚他做事,看著是沒真的責罪於他!
出了紫薇殿,安五瞥了眼殿外候著的陸謖,一言不發的快步離去。
陸謖心中頓時一個嘎噔。
然後便又宮女出來,傳他覲見陛下。
讓無數朝廷大臣談之色變的錦衣衛指揮使,再次整理儀容,神情肅穆的走入紫薇殿。
正殿之上,女帝鳳儀威嚴的端坐龍椅之上!
“臣拜見陛下!”
陸謖連忙跪拜在地。
百官麵前凶威滔天的陸謖,在女帝麵前,態度卑微與狗無異。
當然,陸謖很明白自己的定位。
當女帝的狗也沒什麼不好的。
尤其還是最凶最狠的那條。
“平身吧!”女帝麵無表情的看著陸謖,“仙武大試不日便要舉行,京中可有異動?”
陸謖連忙回到:“回稟陛下,京中並無異動。”
“臣已令錦衣衛嚴加巡察京中各處,確保仙武大試不出變故!”
女帝點點頭,又問:“更改商賈規製之五縣,衛所百戶官可曾選好?”
陸謖深知這五縣規製之事,與內庫息息相關,自是不敢怠慢,連忙又道:“回陛下,五縣百戶官的人選,已初步選定!”
女帝淡淡說道:“稍後將名單給朕送來!”
陸謖不禁愕然。
百戶官的任命,常理來說,自己這指揮使批準,經南鎮撫司任命即可。
不過他自不敢違抗女帝的命令,連忙道:“臣遵旨!”
女帝想了想:“清河坊樓船、青樓之事,可曾查探清楚?”
陸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口裡恭恭敬敬的道:“已大概探查清楚,臣回去稍加整理一翻,隨百戶官名單一並呈上陛下。”
女帝拿起香茗,小酌一口之後,語氣突然冷厲起來:“永安傅家,不思皇恩,竟與天母教妖人牽連!”
“馬上著人將其拿下,押送北鎮撫司受審!”
陸謖心中一凜。
那姓傅的千戶,被天母教妖女所殺,本給傅家掙得一張護身符。
結果族人卻不長眼的去捧假鄒厚的腿,也活該倒黴!
更可恨的是,連自己這指揮使都跟著吃掛落!
女帝不讓鳳鳴司去拿下傅家的人,卻讓自己出手,偏又不把十裡坡的案子交給錦衣衛,可見女帝對他的敲打!
他自是領命。
女帝給陸謖布置任務之後,看似有些倦乏,揮了揮手:“退下吧!”
陸謖剛準備跪謝離去。
結果女帝突然輕飄飄的又問了句:“嗯……齊王最近情況如何?”
陸謖微微愕然,不過還是馬上回道:“回陛下,齊王與以前一般,經常召集文人墨客,於府中吟詩聽曲賞樂。”
女帝微微點頭:“下去吧!”
陸謖退出紫薇殿後,看到殿門陰影處一黑影,眼睛陡然半眯起來。
身披黑色戰甲、蓮花戰裙,一雙細長眼睛隱藏不住陰冷嗜殺氣息的女子,立在紫薇殿外!
鳳鳴司另一個千戶!
比南宮射月更為神秘,甚至連陸謖都不知道此女名字!
陸謖心中越發凜然!
危機感不由自主的升了起來。
比起他這開寶朝,先帝任命的錦衣衛指揮權,鳳鳴司指揮使,乃至兩鳳鳴司千戶,顯然更得女帝信重!
他不由得暗罵一聲。
該死的傅家!
還有,清河坊上的利益,看來不能再留,儘快丟出去的好!
另,陛下怎突然問起齊王的情況?
難道?
陸謖咽了咽口水,臉色更加苦澀。
事關皇家,可開不得玩笑!
如果齊王犯了大忌諱,定要錦衣衛去辦的,但誰辦誰倒黴,說不定事後就會被女帝丟出去,平息宗室憤怒!
麻痹的!
齊王你千萬彆想不開,連累本指揮使才好!
得加大對齊王府的監控力度!
陸謖臉色陰沉的,一邊思索女帝的意思,一邊走出後宮。
五縣百戶所百戶官的任命,女帝竟然要親自過目,著實讓陸謖想不通因由。
出了玄武門,陸謖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名字!
如果說,最近錦衣衛係統,誰人風頭最盛。
普通錦衣衛可能不知曉。
但絕不包括陸謖這錦衣衛指揮使!
那家夥,安國公的人都敢打,更關鍵的是,打完人後,居然啥事都沒有。
張壽寧這睚眥必報的安國公、國舅,竟沒報複回去!
彆看他隻是個小小的百戶。
但升官速度,簡直快得離譜。
還獲賜飛魚服、虎服,得孤峰山子,成分封侯!
且與右所千戶、鳳鳴司千戶,關係極其緊密。
甚至遊厲、魏正光,好像也與這家夥關係不淺。
陸謖都有點不敢相信,在自己眼皮底下,什麼時候冒了這樣一個家夥出來!
看來,得親自見一下那蘇陌!
說不定能從他口中打探出點什麼。
儘管在外人眼中,陸謖還是女帝最信重,讓人望之色變的凶犬!
但最近種種情況,使得錦衣衛指揮使,也不禁生起強烈的危機感,不得不未雨綢繆一翻!
……
蘇陌這邊,晚膳後,便與薛憶紓到了書房,繼續三國演義。
這一寫就是到了淩晨子時。
給薛憶紓說了一段劇情,看她絲毫沒有倦意,還在埋頭奮力疾書。
蘇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閒著無聊,乾脆在小冊子上,記下記憶中造紙的關鍵點。
尋思著明日讓丁虞找些造紙匠人回來。
突然,耳中傳來一把幽幽的聲音:“妾身今夜難以入眠,蘇郎可否陪妾身四下走走?”
蘇陌頓時目瞪口呆。
這聲音,分明是女帝冷琉汐!
沒用安神香,睡不著?大半夜的找自己去散步?
但自己睡得著啊!
夢中血蛇,不過是騙女帝而已。
和千戶大人等恩愛纏綿之後,睡眠質量彆提多好了!
蘇陌哭笑不得。
卻見薛憶紓仿似什麼都沒聽到一樣,還在埋頭寫書。
扭頭看了看書房,也不見女帝身影。
他隻能跟薛憶紓打了個招呼,在薛憶紓驚詫的目光下走出書房。
但院中也不見女帝。
等走出側門,才見到空蕩蕩的長街之上,細微的飄雪之中,一孤寂的身影,立足月色之下。
影子,拉得長長的,更顯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