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虞隻知蘇陌與林墨音的關係,但不知蘇陌背後,可不止林墨音這一根粗腿。
見蘇陌堅持要造紙,他隻能歎了口氣。
真幫不上忙。
不過也沒勸阻蘇陌。
丁虞很清楚,這樣年紀的愣頭青,偏偏混得風生水起,沒經曆過波折打擊,根本不知道門閥世家的恐怖!
勸是肯定勸不住的。
隻有等蘇陌意識到門閥力量不可抵擋,才會冷靜下來,明白造紙這行當,不是一個百戶官、千戶官玩得轉的。
丁虞幫不上忙,蘇陌也沒硬是要他尋覓丈人。
這老油條,官場上混跡多年,蠅營狗苟見識不知多少。
唯一缺點就是對財物較真。
蘇陌現在也沒什麼地方用得著他的,乾脆讓他到白玉京去,頂了柳思雲大掌櫃的工作。
柳思雲得去封邑盯著。
一千多人在封邑搞大建設,諸多事宜,無比複雜,沒個重量級的人物坐鎮可不成。
今天天氣不錯,晴朗無雲,雪亦停了。
造紙術急不來,蘇陌答應過女帝,把硝酸甘油搞出來,以防不時之需。
製造硝酸甘油的硫酸倒是好搞。
上左所便儲備了不少。
大武煉丹術士不少,也有乾餾膽礬製造硫酸的法子,所得之物稱為綠礬油
事實上,因為修仙術的存在,這世界的煉丹水平,比蘇陌想象的要高明得多。
那次在蝗神廟,錦衣衛拿出的粉末,瞬間瓦解腥臭下水,蘇陌便極度懷疑那是類似“王水”之物,甚至比王水還要霸道。
遣下人持自己的帖子,到上左所弄了些綠礬油。
然後在後院忙活許久,總算弄了大概五六十克的硝酸甘油出來,小心翼翼的倒入玉瓶之中。
看著案桌玉瓶中小半瓶的澄清液體。
蘇陌暗自咽了咽口水,表情無比的凝重。
正當他準備稀釋硝酸甘油,混合麵粉捏成藥丸。
就在此時,牆頭一道身形閃過。
蘇陌隻感覺身後無比淩厲的破空聲襲來。
頓時臉色驟變,根本來不及扭頭,反手便是一道五雷術轟了過去!
同時,身體猛然往前疾躥。
手掌在腰間扣子一按,遊龍鞭刷的從腰間甩出,在背後幻化出漫天鞭影子!
一隻巨大的拳頭轟然而止!
遊龍鞭竟被巨拳轟得鞭影渙散。
蘇陌臉色陰沉無比,手腕一抖的將遊龍鞭彈直,然後猛然回頭,死死盯著牆頭!
牆頭之上,立著一個高大身影,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雙眼,正目光陰沉的看著蘇陌,沙啞聲音道:“好本事!”
“再來!”
說著,手掌一甩,數十點烏光射出,繁星一般朝蘇陌籠罩而來!
烏光奇快無比,便是施展遊龍步都來不及躲閃。
蘇陌牙齒一咬,全身陡然浮現淡青色,青木訣全力運起,然後手腕一甩,遊龍鞭陡然卷向裝有硝酸甘油的玉瓶。
砰砰砰的沉悶聲響起。
蘇陌隻感覺全身多處穴位,劇痛傳來,如被人一連轟擊了幾十個重拳。
還好,青木訣頂得住!
那些烏光,好像是豆子之類,打在青木訣加持的蘇陌身上,瞬間炸成了無數粉末。
蘇陌心中卻是大驚。
尋常豆子都能爆發出如此恐怖威能,可見這刺客,絕對是武宗級彆的強者!
不過,遊龍鞭的鞭梢,已穩穩的卷上玉瓶。
蘇陌毫不猶豫的一甩遊龍鞭,卷起玉瓶朝蒙麵人狠砸而去。
蒙麵人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不明白蘇陌為什麼把這小小玉瓶朝自己砸來。
正準備探出大手將玉瓶抓攬起來。
玉瓶距離蒙麵人不足一丈的地方。
一聲轟隆巨響。
可怕的氣浪在半空震蕩而起,如颶風一般,將後院的花草樹木,瓦崗陶罐,震得四分五裂,枝葉橫飛!
厚實圍牆都炸得倒塌了一個大口子!
玉瓶炸了!
蒙麵人臉上的黑布,瞬間被氣浪扯碎,露出一張儒雅的卻驚恐之極的中年人臉龐。
他甚至來不及運轉法力抵擋爆炸的衝擊波,下一秒整個人便被炸得橫飛出去!
蘇陌卻是目瞪口呆起來。
不是被五十克硝酸甘油的爆炸威力所震驚。
而是這臉很是熟識。
“老王?”
日了!
沒把老王給炸死了吧?
兩三秒後,袍服破爛不堪,頭發淩亂,灰頭土臉的老王。
氣急敗壞的從炸塌的豁口,步履踉蹌走了回來。
擦了擦嘴角冒出的血沫,憤怒的瞪著蘇陌,忍不住破口大罵:“好你個小子!”
“老夫不過想測試下你如今實力,看修行有沒有懈怠,用得著往死裡打吾?”
說著,他深吸口氣,眼中難以掩飾驚懼之色:“先前那玉瓶,乃何等法器,威力竟這般恐怖?”
蘇陌見老王看似狼狽,但說話中氣十足,應該沒多少大礙,頓時鬆了口氣。
他正要說話。
刷刷刷的幾道黑色身影,從豁口快速閃現,閃電般將王修之圍住,同時抽出長刀,散發出凜冽無比的殺氣,寒光閃爍的刀尖直指王修之。
蘇陌皺了皺眉頭。
已然認出這幾個黑甲女子來曆。
其中一人,赫然是以前經常陪女帝出現的黑甲女騎士之一。
他朝那黑甲女子拱拱手:“家中長輩,跟某開個玩笑而已,諸位不要誤會。”
幾個黑甲女子默不作聲的轉身就走!
王修之眼睛半眯的看著黑甲騎士背影,然後目光又落回蘇陌身上!
眼中越發的狐疑。
蘇陌朝王修之苦笑到:“入內堂再說。”
等進了內堂。
蘇陌看了看王修之多處撕裂的袍服,便拿自己一襲青袍給王修之換上:“大舅這麼快便到了神京?”
王修之重重的哼了一聲:“看你信中說得那麼急,便立馬動身,馬不停蹄趕來神京,結果差點被你這小子給打殺了!”
旋即眉頭微微一皺:“那幾個女子,是何來頭?”
說著,眼中閃過忌憚之色:“竟有那般可怕的殺氣!”
蘇陌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以後再說!”
他其實也猜到,女帝肯定安排了人手在附近守著。
不過應不是監視,而是暗中保護自己。
當然,被保護者遭遇襲擊,立馬便有高手出手相救,那是扯淡。
除非貼身保護!
黑甲女子已經來得算快的了。
看了看七零八落的院子,還有炸塌的院牆,蘇陌額頭黑線,鬱悶的看了眼王修之:“大舅下回彆再這樣了。”
“若真出了意外,叫我如何跟紓兒、跟嶽母大人交待!”
王修之悻悻道:“鬼知你這小子,竟有這般手段!”
“先前那玉瓶,究竟何物,這般的可怕?”
“幸虧吾體修為主,肉身比擬武宗,換了尋常離神境術士,怕真個要死在你這小子手下!”
想到先前畫麵,他不禁心有餘悸起來。
幸好玉瓶炸早了。
要是等抓攬在手再炸,死不死且不說,但手肯定要炸沒的。
蘇陌解釋道:“一次性的應急法器,用了就沒了。”
王修之眉頭微微一皺。
蘇陌說是法器,但他先前可絲毫沒感覺到法力氣息,否則也不會托大的伸手去接。
不過見蘇陌不說,他亦沒追問下去。
他四下打量了下情況:“大宅是你租下的?”
“怎租如此之大的宅子,一個月不得數十兩銀子?”
王修之眉頭微微一皺,又教訓蘇陌起來:“儘管你在長平那邊,掙的銀子不少。”
“但也不應胡亂花銷,需積攢下來,已備不時之需!”
“我等修仙之人,最是耗費錢銀,若遇到修行所需之物……”
蘇陌:“宅子是我的。”
王修之聲音嘎然而止。
沉默片刻後,表情古怪的看著蘇陌:“大宅是你的?”
蘇陌點點頭:“神京租宅太貴,乾脆買一間好了。”
王修之……
這小子說的,神京買宅子,好像跟坊市買青菜一樣?
他又沉默了足足好幾息時間,最後忍不住問了句:“這宅子多少銀子?”
蘇陌想了想:“也不多,就兩千兩銀子,不過正常得六七千兩的。”
王修之徹底無語了。
六七千兩的宅子,二千兩就被蘇陌拿下。
可見這小子,在神京混出了多大的局麵!
他下意識吞了吞口水:“這樣說來,前進那氣派得很的大酒樓,也是你的?”
蘇陌點點頭:“確實是小子的。”
王修之已經不知說什麼好。
就在這時,蘇家下人聽得爆炸動靜,好幾人提著刀棍過來。
蘇陌吩咐他們收拾後院,然後表情一正的朝王修之說道:“大舅應是知道,某在神京也算闖出了點局麵!”
王修之麻木的點了點頭。
感覺腦子不夠用。
神京有怎麼好混的嗎?
自己一個離神境術士,放眼整個大武,也算得上一號人物的。
以前他也在神京混過一段時間,但怎就闖不出局麵?
蘇陌表情越發嚴肅:“尤其封邑正忙於建設,需要大舅您這樣的老成之人坐鎮……”
“等等!”王修之突然打斷蘇陌的話,眼睛瞪得滾圓,“封邑?什麼封邑?”
蘇陌咳嗽一聲:“嗯……某現在是朝廷的分封侯,孤峰山子。”
此話一出,王修之看鬼魅一樣震駭的看著蘇陌。
蘇陌連忙又道:“不過封邑很小,也就方圓十數裡,山頭居多。”
“田地也就是……萬餘畝。”
王修之突然不想跟蘇陌說話了。
什麼封邑很小,就方圓十數裡,什麼田地就萬餘畝……
這是大小的問題嗎?
這可是分封侯!
還是神京附近的分封侯!
王家在吳縣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族,但田地就幾千畝好不好?
王修之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才三幾個月時間,一個小小胥吏,搖身一變成了朝廷的分封侯!
話本都不敢這樣寫。
正當他震驚之時。
一道身影匆匆走來,然後和王修之四目相對。
“修之兄?”
“丁虞兄?”
來的赫然是剛走不久的丁虞。
丁虞和王修之,關係莫深,要不然當初也不會給蘇陌書信一封,去找丁虞這戶部員外郎。
丁虞吃驚的看著王修之:“修之兄怎突然來神京?”
王修之深吸口氣:“蘇陌來信,讓吾到神京一趟,吾便來了。”
他上下打量了下丁虞:“今日不用上值?怎也到蘇陌宅子來?”
丁虞苦笑道:“彆提了,某早不是朝廷的戶部員外郎,如今是為東翁效力。”
王修之目瞪口呆,下意識指了指蘇陌:“他?”
丁虞點點頭,嚴肅說道:“不錯。蘇大人便是某東翁。”
王修之……
他懵逼之時,堂外又傳來動靜。
三人齊齊扭頭一看。
一紅衣冷傲女子緩步走入內堂。
目光往王修之看了看,又轉向蘇陌,淡淡說道:“王修之?”
蘇陌連忙道:“嗯!王先生是紓兒的大舅,卑職去信請王先生前來助卑職一臂之力。”
“大人找我有事?”
南宮射月搖了搖頭:“也無什麼事情。”
“隻是聽得宅中傳來巨響,便前來看看發生何事。”
王修之見丁虞露出驚懼之色的看了看女子,旋即就扭過頭去不敢與之對視,心中不禁一個嘎噔,便問蘇陌:“她乃何人?怎知曉老夫名號?”
蘇陌笑道:“這是南宮大人,鳳鳴司千戶。”
王修之臉色陡然一變,不由自主的後退半步,無比警惕的盯著南宮射月。
鳳鳴司比錦衣衛更神秘,更凶威滔天!
離神境大術士也怕啊!
南宮射月麵無表情的看了看蘇陌:“你隨本官來。”
說完,高傲的轉身就走。
蘇陌愣了下。
他正好也有話跟南宮射月說。
便朝王修之點點頭:“大舅先與丁先生在此敘舊,有什麼事情吩咐下人即可。”
“還有,紓兒也在,隻今日去了孟元凱那邊回禮,也應快回來了。”
“某與南宮大人出去一下。”
王修之傻眼看著蘇陌與南宮射月背影,直到兩人消失不見,才回過神來。
表情古怪的看著丁虞,低聲問道:“丁虞兄,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蘇陌那小子,怎麼成了朝廷的分封侯?”
“還有,他不是錦衣衛小旗嗎?怎和鳳鳴司千戶……甚是熟絡?”
丁虞表情一正:“修之兄,東翁今非昔比,可不能稱呼東翁小子!”
“還有……東翁如今已不是錦衣衛小旗。”
“東翁乃上左所百戶,鳳鳴司總旗,兼任天昌縣典史,孤峰山子,聖賜虎服!”
他深吸口氣,很認真的看著王修之:“東翁,已是大人!”
“很了不得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