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歸於平靜，唯有地上還留下一灘血跡。
沈閒轉身時，恰好看見一縷發絲從葉傾仙鬢邊垂落，襯得她蒼白的臉色愈發明顯。
內心不由觸動。
“吃了吧，彆浪費。”他拿出一枚補充靈力修複傷勢的二階丹藥，遞了過去。
冷卻時間沒到，贈送並不會返還，但他依舊選擇拿出。
因為對方畢竟是因為自己而受傷的。
隻是令沈閒意外的是，這位女帝竟然會拚得重傷也要強行闖出法陣來幫忙，完全不符合平日的性子。
看來……還真是看重承諾啊！
“無礙。”葉傾仙卻並未選擇接受。
雖氣息紊亂，但不影響大局，也沒有動搖根基，以她前世經驗，調息半日便可恢複。
隻是……為何方才自己會毫不猶豫地強行動用秘法？甚至不惜損傷經脈也要破陣而出？
她有些迷茫。
麵對拒絕，沈閒也不墨跡，直接收起丹藥。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處理？”
興許是為了避開心中糾結，葉傾仙主動開口道。
死了一個家族嫡子，還是未來的家主繼承人，這件事影響可不小。
一旦家族追究下來的話，兩人都得受到懲戒。
自己有底牌倒是無礙，不過對方……
沈閒伸了個懶腰，語氣輕鬆：“反正現在我才是家主繼承人，回去後大不了把鍋全甩給沈厲，說他勾結邪修、意圖叛亂，死有餘辜。”
“反正，這件事我一個人攬下就好了。”
得到初代家主認可，再加上家中三位嫡子，除去一心修道的大哥，就隻有他這一個候選人了。
所以理論上來說，他確實是家主繼承人。
至於為何要一個人攬下，則是擔心家族會因此而遷怒葉傾仙，從而影響到對方。
葉傾仙美眸閃動，淡淡道：“你以為沈家高層會信？”
沈閒咧嘴一笑：“他們不需要信，隻需要……不得不信。”
家族沒有選擇。
因為死人是最沒價值的。
從剛才大哥沈行沒有過多懲戒就能看得出來。
葉傾仙默然不語。
這位女帝所經曆之事遠超對方，知道此事總要有個交代。
不是對方，那必然是自己。
但她沒有告訴對方。
若事情真的鬨大，那就不得不走上那個地步了。
她看著麵前的“夫君”，眸底閃過一抹異光。
……
晚上，沈閒忽然被沈行召見。
他猜想大概率和沈厲有關，便獨自一人來到對方住處。
房間裡，沈行一襲青衣，麵色沉靜，看不出多少情緒。
“三弟，可想清楚了？”
一見麵，他便溫聲詢問道，似乎並沒有因為對方殺兄之事惱怒。
沈閒心有疑惑，但還是認真道：“大哥，我沒錯！”
沈行一怔。
沒想到自己已經遞過去台階了，對方竟然還不服軟。
今日之事雖然出乎意料，連自己最重視的二弟都死了，但他並不想因此而對自己這三弟做出什麼。
因為他走的是斬情成仙一道，現在斬兄弟情的對象沒有了，那就得再找一個。
而剛剛得到初代家主賜福，靈根提升至二品的三弟，正好合適。
所以他不會對其做什麼，相反，還會對其好，幫助或者庇護對方，維係這種兄弟情。
像他這樣的人，所謂情感，其實都不過是成仙的交易罷了。
隻是自己已經暗示對方此事可以大事化小了，對方竟然還一意孤行。
“罷了，此事本就是為兄的錯，沒有關注到你們兄弟二人之間的芥蒂。”沈行淡淡道。
沈閒眸光一閃。
自己這大哥向來超然物外，除了修道，對什麼事情都可以不在意，什麼時候也會有這般心思了？
不等他思考，沈行繼續開口：“回去後，為兄會與家族說明，此事錯並不在你。”
這番話算是明確表達了自己的示好了。
隻不過，沈閒卻覺得有些莫名發慌。
總感覺這背後藏著其他算計。
“家族會同意？”他沒有傻乎乎問為啥，而是試探性問道。
“你是沈家未來家主，族中總歸是不好多說什麼的。”沈行道，這話算是徹底承認了對方的身份，將其放在了更高的位置。
不過，接下來他又補充了一句：“更何況……此事錯不在你。”
“大哥何意？”沈閒問道。
“此事的根源在於你那位妻子，所以……”沈行靜靜地看著他，明明神情溫和，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冷意。
他頓了一下，緩緩道：“這罪名，就由她來背吧。”
死了一個家族嫡子，這件事並不小，總要有人去為此負責。
既然不能是自己這三弟，沈行隻能想到葉傾仙了。
反正也正是因為對方出手限製，才導致了二弟的死亡。
“我不同意！”沈閒揚聲道。
若是自己，家族的懲戒可能還不會多嚴重，若是一個外人，那勢必會被重重責罰。
到時候反倒是影響了自己的修行大計。
“你妻子已經同意了，而且想必此時……已經‘畏罪潛逃’了。”沈行道。
早在找沈閒前，他就已經私下找過對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明了事情的嚴重性，並給了她離開的機會。
他相信，對方若是聰明人，知道該如何選擇。
沈閒一驚，沒來由的心中一慌。
他陡然起身，轉身離去。
沈行看著那道背影，透亮的眸子滿是堅定，嘴角微勾輕聲自語：“此番這情義，算是種下了……”
……
迅速回到房間的沈閒，果然沒有見到葉傾仙。
唯有那檀木桌上，留下了一封金色信封。
封口處，“沈閒親啟”四個大字格外刺目。
沈閒上前將其打開，信箋中的話倒是不少——
今日之事，既因我破陣而起，自當由我了結。
沈家若問責，你隻需言我畏罪潛逃便是。
此去經年，不必尋我。
你既得初代家主認可，當以大道為重。
沈厲之死，不過塵埃一粒，莫為此困頓道心。
若他日你遭逢死劫，可碎此箋——我留一縷神凰真火於其中，可焚儘化神之下一切敵。
就當是……了還這段日子的因果。
若有再見之日，希望你在仙途能走得更遠一些。
你大哥今日所為，有些怪異，興許修的是斬情一道，所以眼下無須擔心他的用心，待其臨仙之際，卻要格外小心。
——葉傾仙
沈閒翻開信箋背麵，一道鳳凰金紋熠熠生輝，隱約有熾焰流轉其間。
“還真是……乾脆啊。”
他的目光落在信箋上那幾個淩厲的字跡上，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張總是冷若冰霜的容顏。
這段時間的相處畫麵在腦海中閃回……
她修煉時微蹙的眉頭，被他調侃時眼底一閃而過的惱意，還有方才破陣而出時嘴角那一絲鮮紅的血跡。
“名義上……終究是我的女人呢，怎能不辭而彆？”
沈閒的拇指無意識地撫過那道金紋，係統界麵中關於葉傾仙的信息清晰可見。
他的眼神漸漸深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你是九天之上的女帝，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他輕聲自語，指尖的金紋突然灼熱起來，像是在回應他的話：“但現在，你終究還是我的道侶。”
沈閒緩緩合上信箋，將它貼身收好。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無邊的夜色，眼中燃起一簇野心的火焰。
“待他日我登臨絕頂之時……”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不知那時，你可還端得起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想到未來重逢的場景，沈閒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他仿佛已經看到，那個總是冷若冰霜的女帝，終有一日會在他麵前低下高傲的頭顱。
“還蠻令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