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流露出的那種乞憐神情格外可憐。
淩珩見慣了無數宮女在他麵前跪下哀求的樣子。
但眼前的這個女子卻讓他感到不同。
她看起來無比卑微,然而在那雙眼睛裡,卻隱隱透出一股頑強。
不是對彆人的狠心。
而是足夠對自己狠心,她骨子裡有著一股讓人難以忽視的堅毅。
即使身陷絕境,她也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絲生的希望。
憑借一個女子的力量,是不可能輕易穿過重重守衛到達這裡的。
除非她是被水一路衝來的。
據淩珩所知,能夠順流而漂到這邊的地方,隻能通過地下複雜的暗河通道。
想到她可能經曆的種種危險,淩珩不由得心中一陣敬佩。
能在黑暗湍急的暗河中掙紮那麼久而不死,這種心智絕非常人所能及!
淩珩心中對她充滿了讚賞。
身邊的士兵還想說什麼。
但淩珩已抬手製止了他們,示意不必多言。
“想確認她是不是真來自東宮,帶去東宮問問不就行了。”
宋初堯心中先是一陣歡喜,隨後眉頭卻又緊皺了起來。
能夠回到熟悉的東宮自然是件好事。
然而她也深知當前局勢的複雜性。
三皇子那一派表麵上與太子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是暗潮洶湧。
若是由三皇子那邊的人高調地帶她回去。
很有可能會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然而現實就是這麼殘酷,眼前的事實擺在那兒,她根本沒得選。
宋初堯隻能默默地祈禱一切順利。
儘量不要給自己和東宮帶來更大的麻煩。
活著,已經成了最大奢望了。
至於其他的事情,也就不再那麼重要了。
宋初堯沒有反抗的餘地,隻得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頭,用卑微的聲音說:“謝謝三皇子留我一命。”
一旁的侍衛見狀都露出鄙夷之色。
他們在心中暗自嘀咕,覺得這種人簡直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淩珩看著她的姿態,眉宇間也現出不滿。
她明白,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淩珩在內,都把她看作是一個低賤可笑的人物。
然而,這種看待方式早已使她麻木不仁。
出乎意料的是,淩珩並沒有選擇無視,反而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你還能站起來嗎?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是被錯帶到這裡來的,我也應該放你回去才是。”
他注意到了她雙腿發軟,身上的衣服濕透緊緊貼著身體,更顯得瘦弱如柴,幾乎站不穩的樣子。
“你在東宮吃不飽飯?”淩珩皺眉問道。
明明被水衝過不至於變成這樣,倒像是長時間挨餓所致。
宋初堯隻是低頭沉默,旁觀者隻會覺得她是害怕才不敢說話。
淩珩輕歎一口氣,從馬背上取下一塊乾糧,又把自己身上披風脫下來給了她。
“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這簡單的舉動卻讓宋初堯嚇了一跳。
本能地想要退開!
不僅因為善意對她來說太陌生了,更重要的是對方是三皇子。
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她感到手足無措,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淩珩見狀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小宮女真的挺有意思的,看起來膽子似乎很小,但卻並不是那種一受到驚嚇就輕易哭泣的類型。
他在她遇到困難時伸出援手,反而讓她顯得更為緊張。
他把披風重新搭回了她的肩上。
“拿著吧,我不想看到東宮的人在這裡倒下。”
淩珩的聲音沒有任何嘲弄或鄙視的意思。
確實如此,如果在自己領地上有來自東宮的人遭遇意外。
儘管事情可能不會特彆嚴重,但仍舊難免會引起一係列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作為皇子之一,許多事情必須謹慎處理。
宋初堯這次沒有再拒絕那份幫助,而是輕輕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餅子。
那塊乾硬的麵食入口後幾乎需要用儘全力才能咽下去。
它的口感極其粗糙不說,連味道也十分平凡。
不過想到這些食物竟是平時三皇子與其他普通士兵共用的食物,這使她頗感震驚。
即便條件如此艱苦,但在這樣一個寒冷又令人絕望的夜晚裡。
哪怕是最粗糙的食物也能給宋初堯帶來極大安慰。
當淩珩再次轉頭看向她時,她已將整塊乾巴巴的餅子吞進了肚子。
由於吃得太過急促還導致了噎著,隻好用手不停敲打胸口。
目睹這一情景後,一向以冷靜自持的淩珩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但這抹難得出現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他又恢複到了一貫平靜如常的模樣,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帶上她,我們現在出發!”
他的命令簡單直接。
原本以為淩珩最多隻會安排侍衛送自己返回東宮的宋初堯,完全沒料到對方竟親自與自己同行。
與此同時,在宮殿深處的一個房間裡,尚未入睡的淩楚淵仍舊坐在書桌前埋頭苦讀各類文件。
旁邊站立著的是陪伴多年的貼身太監彭明,隻見其低垂著腦袋。
儘管拚命想要保持警覺狀態,可滿臉疲態卻是無法遮掩得住的,時不時還得偷偷伸個懶腰打個小盹兒來緩解困意。
“淩珩?這個時候他來找我做什麼?按理說不應該會惹到他身邊的護衛才是吧?”
提到這個名字時,原本略顯冷淡的表情立刻變得極為嚴肅起來。
淩珩掌管的禁衛軍和他一樣,死板且招人煩!
他的管理極其嚴格,甚至有點過分。
即便是東宮的人要出宮,也得一個個被嚴格檢查、詳細詢問,絕不允許有任何一絲馬虎。
前來報告的宦官說:“回殿下,三皇子說是來送一個宮女的,說是這人在護城河那邊被水衝走了……”
宦官的聲音微微顫抖。
哢嚓一聲!
這輕微的聲響,在寂靜的大殿中顯得格外刺耳。
瞬間,淩楚淵的眼神變得異常寒冷。
他手中的筆突然間斷裂成兩截,掉落到了桌案上,濺起了一點墨汁。
在東宮外,淩珩已經等候了很久,耐心等待著來自東宮內部的消息。
最終,他等來了回應的消息。
傳話回來的仍然是那個宦官。
此時他的神色有些尷尬。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三皇子,殿下說,今天東宮並沒有丟失任何宮女。”
聽到這番話語後,宋初堯的臉色立刻變得如同白紙一般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