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柒，蠱，弱水三千
東八區時間，20490809，10:07，周一，地月空間，距地球約四萬千米
兩架神龍戰機先後兩次進出鯤鵬戰機，三機也即將接近至同步軌道的高度。黎惠英和郭悅琪也完成了她們最後一次的內務整理。就在這時，道天卻給出了提示。
“根據重新對地球表麵測量與計算，在從l1拉格朗日點返回開始，已累計偏差約三百九十六千米，是否進入同步軌道後進行修正？”
“直接減速進行修正，選擇最快的方式返回瀛州艦。”劉星宇向道天命令道。
“明白，直接進入leo軌道，軌道傾角為十二度，與赤道交彙點在東經九十六度，在此位置進入北半球，與天宮空間站的平均距離約三萬千米。”道天回道。
“很好，按此方案重新設置程序。”
“明白，程序已設置完成，二百六十四秒後到達近地點，四十四秒後，執行神龍戰機調姿操作。”
“幺洞幺，幺洞兩，確認飛機處於自動飛行模式，並且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幺洞幺收到。”
“幺洞兩收到。”
“幺洞幺自動飛行模式正常，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幺洞兩自動飛行模式正常，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伍洞幺收到。”
“五，四，三，二，一，調姿開始。”
此時，三機正位於地球赤道上空昏線附近，即將進入夜半球，三機均以機腹向著地球。三機間距約五百米，黎惠英的戰機位於鯤鵬戰機左側，郭悅琪的戰機位於鯤鵬戰機右側。隨著調姿程序的執行，經過一百六十秒，兩機均以水平旋轉方式完成了調姿，均將機尾對準前進方向。與此同時，鯤鵬戰機也通過機械臂，而使四個發動機也均向著前進方向。
從l1拉格朗日點墜落至同步軌道高度，隨著地球引力的逐漸增加，三機進入了一個遠地點達到六十二萬千米的橢圓軌道，而目前的位置恰是近地點的位置。
“即將進行第一次減速，五，四，三，二，一，減速。”道天在調姿完成後的一分鐘又自動運行了下一條指令。
三機發動機火力全開，很快便使自己相對於地球的速度降到了約五分之一的第一宇宙速度，墜落效果很快便顯現了出來。
東八區時間，20490809，13:44，周一，近地空間，四百二十千米高空，近地軌道
隨著三個多小時的下降，三機的速度已提高到約三分之二的第一宇宙速度，正是調姿進入近地軌道的時機。此刻，三機的下方，正是赤道國的科隆群島。
“即將開始第二次調……”道天的“姿”字還沒讀出來，警告驟然響起，“中止調姿。有不明物體接近中，相對速度約三十倍音速，不可逃逸，約三十秒後命中我機。十秒後，自動嘗試以相控陣雷達摧毀目標。”
西十區時間，20490808，19:18，周日，西北合眾國，阿羅哈州，瓦胡島，西北合眾國武裝部隊東大洋艦隊懷穆米海軍基地
時間回溯到二十六分鐘前。
“航天局有最新的發現嗎？”卡爾向之前的那名上報航天局發現的下屬問道。
“還沒有……等一下……我們的衛星有發現了。”下屬的語氣兩度轉折，“啊，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我們的一顆衛星通過可見光觀測，發現了三個物體正在降低軌道。這三個物體，當時距離這顆衛星隻有大約一點五英裡，通過c4對視頻的分析，這很可能是變軌中的三個人造航天器，並且對雷達隱身，我們的全部雷達波段都無法發現它們。隨後c4對它們的軌跡進行計算，並調集了附近的衛星對其進行可見光監測。目前它們的動向仍在我們掌握之中，但由於目標位於夜空之中，圖像的精度不足以識彆目標，無法判定其身份。”下屬簡短的彙報著。
【c4dkisr係統，西北聯邦軍事信息處理係統，也稱c4神經網絡係統，簡稱“c4”。由西北合眾國防部於一九九三年提出並研製，功能持續增加及完善中。其中最後一項重要功能——自動決策功能——於二零三一年實現。
此係統中各字母的含義為：and——指揮、ntrol——控製、ence——情報、rennaissance——偵察、surveilnce——監視。
此係統可以通過一切手段獲取的信息，自動分析可能影響戰場動向的各種因素，自動決策並采取最有效的手段打擊敵方並減小己方損失的係統。可以整合戰場甚至美軍所有資源，具有在設定好原則後，自動指揮、控製所有聯網武器的功能，從而避免逐級指揮帶來的指令滯後甚至失效等問題。】
直到伍德沃德號與哈利斯號兩支航母艦隊完成了在阿羅哈的集結，東大洋戰區才被正式授予c4的全麵使用權限，目前正在全麵調試中。在二級戰備狀態，基層部隊是不能在未授權的狀態下首先開火的，再加上對目標的身份暫未識彆，因此儘管是具有決策功能的c4係統，仍然將最終決策權交給了戰區司令。
“可以確認這三個目標不屬於國家的任何一個機構或部門的嗎？”卡爾問道，此刻，他的頭腦中不禁將這件事與之前太空中發生爆炸的事件聯係到了一起。
“正在確認，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它們不屬於美軍的任何一個部門。”
“持續聯絡，有消息第一時間彙報。尤其讓航天局分析它們可能的身份。”
“航天局提供了一個信息。七天前，龍騰共和國進行了他們的璿璣第七代衛星的全球規模集中發射。但在這之前，原發射序列中的一個在龍騰共和國東北區域發射的火箭因為他們那場汙染事故取消，但龍騰共和國官宣仍然是全部火箭按時發射成功。所以航天局認為，它們是龍騰共和國用以替代那枚被取消的火箭來發射衛星的航天器的可能性極大。”
“知道了。等待命令。”
“收到。”
卡爾的頭腦中，這些信息串聯著，“如果這三個航天器的任務是發射衛星並返航，那麼早就應該完成了。如果之前五十萬英裡高空的爆炸也是它們所為，那麼它們去那麼高乾什麼？發射彆的衛星嗎？那麼那是什麼樣的衛星呢？竟然比同步軌道還要高。不行，一定要在其他部門反應過來之前采取行動。”作為共和黨之中為數不多的鷹派，他對能夠指揮接下來的軍事行動充滿了渴望，他絕不允許任何因素影響國會和總統的判斷，必須要將軍事行動推進下去，甚至有可能的話，還要加速推進。即然自己現在有這個權利，那麼……
“命令！”他已經等不了其他部門的反饋了，“用我們最近的天基武器將其摧毀。無須確認其身份，立即執行。”
“我將確保完成。”
【審判者型天基彈道導彈，西北合眾國雷神公司於二零三七年完成研製。美軍於二零四四年完成在近地軌道部署的一款名為達摩克利斯的天基武器衛星平台。軌道高度五百二十千米，屬於中軌道衛星。共部署了三十六個這種衛星平台，每個平台裝備二十五枚不同類型的導彈，可打擊近地空間、空中以及地麵目標，大氣層外相對於發射平台末段最大速率可達二十千米每秒，即二點五倍第一宇宙速度或六十倍音速，大氣層內最大速度為七點二千米每秒，即二十一倍音速，期望不可逃逸距離為六百千米。具有末段機動變軌、可裝備最多三十六個分導彈頭等特點。一百千米距離時，標準雷達反射麵積約十五平方厘米。】
之前在消滅庫爾一家後，天時二十四等人聚集在海昌海洋公園時，西北合眾國投下的那枚天基導彈，正是出自一個天基武器平台。隻不過那一枚導彈的發射命令是由國防部長直接下達的，而在這一次，卡爾獲得了同樣的權限。
東八區時間，20490809，13:45，周一，近地空間，四百二十千米高空，近地軌道
與鯤鵬戰機不同，神龍戰機早已啟動激光武器進對導彈進行了攔截。但武器的發展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當激光武器的強大足以改變戰局之時，防禦激光武器的手段也就層出不窮，比如之前說過的“魔鏡”就可散射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激光能量，而其本身也具有吸熱揮發特性，可以吸收十二萬千焦每平方米的能量，於是隻憑借那機載八百千瓦的激光發射器，並不足以在導彈襲來之前將其全部摧毀。
“惠英、悅琪，隨時準備分頭躲避。我預感到我們防禦不住。”劉星宇向二機命令著，情急下直接喊起了二女的名字。如果說道天係統可以自動對導彈進行攔截的話，那麼手動操作則作為戰機機動的最有效保障。他話音未落，那枚導彈的彈頭開啟，三十六枚分導彈頭從各個方向籠罩過來。
當一種材料以其品質優勢用於武器製造後，必有新的方法用以摧毀它。比如賈斯汀·庫爾被激光劍切割殺死，維克多·庫爾被全氮陰離子鹽燃燒分解。可以摧毀高強碳基新材料戰機的手段主要有：通過高溫使其液化、汽化甚至分解，通過動能衝擊摧毀其非穩態塑料以外的其它部分或駕駛員，通過電磁攻擊摧毀其內部電路或控製係統。顯然西北合眾國的新型導彈不可能不具備產生高溫、強大動能等攻擊手段，至於電磁攻擊手段，暫且未知。另一方麵，在真空環境中，機翼與彈翼完全沒有作用，戰機與導彈的機動性均顯著降低，但很顯然，這對於作為追擊一方的導彈更為有利。
“當我們是什麼人了？”郭悅琪回懟道。
“我們不是為了保護你才來的嗎？”黎惠英回道。
“我機動慢，你們有機會躲避，與其一起犧牲，不如……”
“你機動慢，少騙人了，能比我們慢多少？”劉星宇話未說完，便被郭悅琪打斷，說話間，她的戰機發射了四枚飛渡7導彈。
“這是命令，我是指令長。”劉星宇吼道。
“拒絕執行！同生共死！”黎惠英吼了回去，她的四枚飛渡7導彈也早已發射出去。
劉星宇說不下去了，這才是真正袍澤之誼，或者還有更深的情感。作為長機，他的操作權限隻可能是鎖死兩架神龍戰機的手動操作功能，而不能強行手動操作二機，他隻能被動地接受二女對他同生共死。
最近的分導彈頭距離還有二百三十四千米，並且正以約十千米每秒的相對速度快速接近著三機。激光武器終於摧毀了第一個分導彈頭，隻是摧毀的時間約為四秒，以當前的效率，最多隻能夠摧毀六個。
距離還有二百一十二千米，鯤鵬戰機的相控陣雷達開始攻擊，其效率卻隻有激光武器的一半。剩餘分導彈頭還有三十五個。
距離還有一百九十八千米，從機頭方向射出的八枚飛渡7導彈，調頭迎向了分導彈頭。兩種導彈都是超高音速，極難保正正麵撞擊，所以飛渡7導彈采用的是主動引爆將自身化作金屬射流從而攔截。這種方式果然有效，隻是分導彈頭過於分散，八枚飛渡7導彈隻摧毀了六個彈頭。其間，激光武器和相控陣雷達各自摧毀了一個分導彈頭，剩餘分導彈頭還有二十七個。
距離還有一百五十三千米，第二輪八枚飛渡7導彈，隻摧毀了四個分導彈頭，而激光武器摧毀了一個。剩餘分導彈頭還有二十二個。
距離還有一百零九千米，隨著分導彈頭的進一步分散，其機動性愈發靈活，第三輪八枚反導導彈，隻摧毀了三個分導彈頭，其間，激光武器摧毀了兩個分導彈頭，相控陣雷達摧毀了一個分導彈頭。剩餘分導彈頭還有十六個。
距離還有五十七千米，第四輪八枚反導導彈摧毀了三個分導彈頭，而激光武器也隻摧毀了一個。剩餘分導彈頭還有十二個。三機的電磁武器啟動，但它的效率也僅有激光武器的約一半。
距離還有六千米，第五輪八枚反導導彈摧毀了兩個分導彈頭，激光武器、相控陣雷達、電磁武器各自摧毀了一個。剩餘分導彈頭還有七個。時間隻剩零點六秒，以上手段均來不及再有成果，劉星宇再掀底牌。
三千顆直徑約二厘米的小球從機腹向後疾速甩出，在距離三機一千米位置迅疾膨脹成直徑六十厘米的大球，大球彼此擠壓，形成了一條寬大綿長的阻滯帶，仿如弱水般擋在了分導彈頭的麵前。這是一款結合記憶金屬、碳纖維、樹酯等材料的動能防禦武器——太極球，其原理簡單描述便是“以柔克剛”。這個招式稱為“弱水三千”，對應傳說中那鯤鵬的能力——水擊三千裡。七個分導彈頭均被阻擋，衝勢立即受到了不同程度地遏製，彈頭的前進方向稍有改變，使它們能夠命中三機的時間遲滯了一至兩秒。同時三機最後的防禦手段開啟，每架戰機的兩架近防機炮，疾速射擊，在距離隻有六十米的位置摧毀了率先從弱水三千中衝出的三個分導彈頭。而最後的四個分導彈頭也終於再次向三機襲來。
距離還有二千米，即使被遲滯，距離被命中，隻有不到兩秒的時間。來不及了，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而令劉星宇和郭悅琪沒注意到的是，黎惠英戰機已完成了手動調頭，她就要向著分導彈頭衝上去。
“不要。”劉星宇嘶吼著，卻什麼也做不了。
正在這時，星空突然發生扭曲，就在三機與四個分導彈頭之間的空間，呈現出一個直徑達一千米的球體。它就是憑空出現的，而在它的邊界，星光的位置發生了明顯地扭曲。三機機倉內警報驟起，“引力異常，不可逃逸。”三人同時感到向後的重力，竟是地球表麵重力的五倍不止，那是戰機為平衡而啟動了發動機產生的推力的反作用力。三人不約而同想到了黑洞。雖然三人看到的圖像發生了扭曲，但還是清晰地看到，當這個東西出現時，四個分導彈頭便消失了，可以想像到的是，它們從另一邊射入了這個東西，然後就再沒有出來過。
異象僅僅持續了三秒，那個東西疾速縮小、消失。引力異常消失，警報消失。機後的空間平靜如常，那個東西仿佛從沒有來過，隻是四個必殺的分導彈頭消失了。而經過那個東西產生的短暫超強引力使三機的速度驟降，此刻已開始向著地球落去，這引得發動機迅速改變推力，保持著戰機的平衡。比起剛剛的場景，之前鯤鵬戰機拋出太極球的操作，簡直不值一提，這才是真正的弱水三千。
“已重新規劃降落程序，預計九十分鐘後切換為航空模式。”隨著道天係統的播報，三人的心緒漸漸穩定下來。
“是之前那個東西？”郭悅琪問道。沒人回答她，但每個人的心裡，答案不言而喻。
“它救了我們？”黎惠英用了郭悅琪同樣的表達方式，也得到了同樣的靜默。
“它是什麼？”劉星宇也麵對了相同的結局。
這不止是三人的疑問，更是對人類的靈魂拷問。而三人不知道的是，在地球上確實有人觀看到了夜空中之前的那二十八個分導彈頭陸續爆炸的場麵，卻被龍騰和西北合眾國宣布為流星雨。而導致這個場麵的人之中，正有劉星宇，至少以漢語的發音，龍騰沒有說謊。
西十區時間，20490808，19:50，周日，西北合眾國，阿羅哈州，瓦胡島，西北合眾國武裝部隊東大洋艦隊懷穆米海軍基地
“報告司令，我方天基導彈在即將擊中目標之時，空間出現異常現象，之後我方失去目標。經c4係統分析，對方被摧毀概率為百分之三十四。”下屬彙報著。
“什麼？異常現象？”卡爾質問道。
“司令，難以描述，經c4係統處理合成後的影像已傳給你，還是你自己看吧。”
東八區時間，20490809，13:50，周一，近地空間，四百零二千米高空
“惠英，”在足足兩分鐘的沉默後，劉星宇終於打破了沉沒，“你剛才是想拖著瞄著你的那個彈頭迎向瞄向我的那兩個嗎？然後引爆自己把三個彈頭都摧毀？”
黎惠英沒有回答。劉星宇沒有追問。郭悅琪默默地聽著。
“大恩不言謝！”劉星宇終於繼續道：“我欠你一條命，我的命是你的了。”
“哈哈，”這是一個帶著哭腔的極不和諧的笑聲，“惠英，星宇以後就是你的人了。”
西十區時間，20490808，20:12，周日，西北合眾國，阿羅哈州，瓦胡島，西北合眾國武裝部隊東大洋艦隊懷穆米海軍基地
卡爾足足看了四遍視頻，咖啡也喝了四杯。他知道這個異象是瞞不住航天局的，也同樣瞞不住國會和總統。這些大佬會怎麼想呢？如何才能讓這一事件不對軍事行動產生影響？最關鍵的，那究竟是什麼？它是去救那三個航天器的嗎？它和之前高空的爆炸有關嗎？
他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我們想要摧毀的目標是什麼？它們可以在約二百五十英裡時便發現了隱身導彈，那麼它們雷達的探測能力至少比我們高出兩個數量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