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己人捧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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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錦捧著纏枝紋茶壺過來添水,聽得這話,腕子一抖濺出幾滴。昨日大小姐問她可會點茶時,她還當是玩笑話。此刻望著茶台上整齊擺開的擂缽、茶筅,恍惚又見娘親病中教她碾茶的模樣。

“後日開張,勞煩程叔將庫房存著的雨前龍井全取出來。”沈嘉歲將寫滿字的箋紙推過去,“按這單子備料,黑糖要雲南來的,牛乳須得現擠的。”她轉頭吩咐姚墨,“你跟著采買師傅跑趟西市,仔細學著辨認香料成色。”

日頭西斜時,茶樓裡叮叮當當響成片。

匠人拆了二樓隔斷改成敞廳,夥計們扛著新製的竹編燈罩往梁上掛。

程掌櫃握著清單站在天井裡,忽見簷角銅鈴隨風輕晃,叮鈴一聲,驚醒了沉寂半載的茶樓。

……

翌日。

日頭剛爬上簷角,沈嘉歲正蹲在後廚熬焦糖。銅鍋裡翻滾的褐漿咕嘟冒泡,甜膩香氣順著竹簾縫往外飄。

姚墨突然掀簾子衝進來:“大小姐!來貴客了!”

沈嘉歲拎著糖勺趕到前廳,瞧見個穿玄色錦袍的官爺立在堂中。程掌櫃捧著盞明前龍井點頭哈腰:“大人嘗嘗這茶…”

“不必。”大理寺曹少卿從袖中抽出卷軸,“燕大人讓送來的。”

沈嘉歲接過卷軸時,指尖蹭到未乾的墨跡。展開一看,龍飛鳳舞兩行字——”奶與茶的美麗邂逅,沈氏黑珍珠奶茶”,落款處“燕回時”三個字力透紙背。

“替我謝過燕大人。”她卷起字幅輕笑,“曹大人不嘗嘗新品?”

曹少卿扶了扶官帽:“燕大人在西郊追捕采花賊,下官得去接應。”轉身時瞥見灶台上黑乎乎的珍珠粉圓,嘴角抽了抽。

程掌櫃抻著脖子讀楹聯,山羊胡直顫:“這這成何體統!燕大人可是三元及第的大才子!”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沈嘉歲將字幅扔給姚墨,“找最好的裱糊匠,晌午前掛上門頭。”

次日辰時,朱雀大街最闊氣的門臉上飄起丈許長的灑金綢。

過往行人仰著脖子念:“奶與茶的美麗邂逅?黑珍珠莫不是夜明珠?”

穿綾羅的富家子搖扇進門:“給爺來杯黑珍珠!”

姚墨顛顛兒迎上去:“承惠一兩銀。”

“搶錢呐?”綢衫公子蹦起來,“勾欄聽曲才二錢銀子!”

“客官有所不知。”沈嘉歲倚著樓梯扶手往下瞧,“這奶茶用的滇南普洱配西域乳酪,珍珠是嶺南木薯粉揉了兩個時辰…”

話沒說完,那公子甩袖就走:“當我冤大頭呢!”

程掌櫃急得直搓手:“東街茶鋪新茶才五十文,我們是不是賣的太貴了!”

“五十文的客人進門前廳就嫌擠。”沈嘉歲撚起顆珍珠粉圓對著日光瞧,“我要賺的是後巷停著青綢馬車的貴客。”

日頭西斜時,茶樓門檻都快被踏平了。

穿粗布衣裳的婆子們探頭探腦進來,一聽價錢又罵咧咧出去。姚墨笑得臉發僵,轉頭瞧見沈嘉歲還在三樓練字。

“大小姐!”程掌櫃衝上樓,急得直跺腳:“降降價吧!不然一碗都賣不出去!”

“我都不著急,你急啥?”沈嘉歲筆尖一頓,宣紙上“珍珠奶茶”的“奶”字洇開墨團。

程掌櫃無奈地下樓,來到大堂望著空蕩蕩的櫃台直歎氣。

整整一個時辰了,新掛的“黑珍珠奶茶”招牌在風裡晃蕩,愣是沒再招來半個客人。

“掌櫃的!來人了!”跑堂的突然扯著嗓子喊。

街角轉出十幾匹高頭大馬,打頭的少年玄衣金冠,馬鞭梢頭綴著塊羊脂玉。程掌櫃看清來人差點咬了舌頭:“世、世子爺!”

沈鈞鈺翻身下馬,錢袋子“啪”地砸在櫃台上:“把你們的新鮮玩意都端上來!”

後頭跟著的錦衣少年們嘻嘻哈哈擠進茶軒,驚得門口麻雀撲棱棱飛走。

程掌櫃捧著錢袋發愁——這不還是侯府自家的銀子?世子爺倒是自掏腰包來替妹妹捧場來了?

卻見沈鈞鈺已大馬金刀坐在主位,指節叩著桌子催:“快些,國子監午休就半個時辰。”

後廚立時忙得鍋鏟翻飛。

方嬸抖著手煮珍珠,柒月踮腳夠茶葉罐,姚錦舉著長柄勺攪得胳膊發酸。不多時,十幾盞青瓷杯挨個擺開,黑珍珠在奶棕色的茶湯裡沉浮。

“這玩意…”藍衫書生捏著杯柄轉圈,“真能喝?”

沈鈞鈺劈手奪過杯子:“嫌怪就滾回去喝你的雨前龍井。”仰脖子灌下大半杯,喉結滾動時嘴角還沾著奶沫。

原本猶疑的少年們見狀,忙不迭護住自己的杯子。

“滋溜——”

不知誰先吸了口珍珠,滿屋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嘬飲聲。先前嫌棄的書生舔著杯沿喊:“再給我續一杯!”

外頭忽然傳來馬匹嘶鳴。

程掌櫃掀簾子時險些絆倒:“老侯爺?!”

銀須老者帶著五六個華服老頭踏進門,錢袋甩得比孫子還響:“好茶好水伺候著!”轉頭對老友吹噓:“我家歲丫頭折騰的奶茶,長公主喝了都讚不絕口嘞…”話頭戛然而止——沈鈞鈺正縮著脖子往柱子後頭挪。

“小兔崽子!”老侯爺抄起雞毛撣子衝過去,“這會該在國子監講《論語》,你倒學會逃學了!”

滿屋少年頓時炸了鍋。

穿紫袍的老禦史揪住自家孫子耳朵:“上月才保證不再逃課!”

戴翡翠扳指的富商舉著鞋底追兒子:“看老子不抽死你!”

珍珠奶茶在追逐中潑了滿地。

直到新煮的奶茶端上來,老頭們才氣哼哼坐下。老侯爺抿了口茶,眼睛倏地發亮:“甜而不膩,茶香沁人,比宮裡賞的團茶還順口。”

“這黑珠子嚼著帶勁。”紫袍老頭咂摸著嘴,“給我包兩斤帶走。”

茶湯見底時,雞毛撣子又舉了起來。

沈鈞鈺躥到門口大喊:“這就回去背《孟子》!”少年們跟著往外湧,有個膽大的扭頭喊:“爺爺,明兒還來啊!”

“來你個頭!”老侯爺作勢要扔茶盞,見孫子們跑遠了,轉頭衝程掌櫃擠眼睛:“給我留二十杯,晚些讓管家來取。”

送走了這兩批‘尊貴’的客人,程掌櫃如釋重負。他的目光落在櫃台上那白花花的幾十兩銀子上麵,然而,他的臉上並沒有浮現出預期的喜悅之色,反而愁眉不展。

因為這些銀兩,還不是永定侯府的,相當於分文沒掙!

不對,是虧了!世子和侯爺請朋友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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