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最濃時,連影子都會消失。
葉孤燈在顛簸的馬背上醒來,胸口灼燒的痛楚讓他眼前發黑。
金不換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醒了就抓緊韁繩,燈奴追上來了。”
回頭望去,官道上蜿蜒著一條火龍——上百盞紅燈籠在夜色中搖曳,照亮燈奴們空洞的眼睛。
他們的腳步整齊得可怕,像被同一根線牽著的傀儡。
“心火外泄的後果。”金不換甩出三枚銅錢,釘入追得最近的燈奴眉心,“你燒了花無期,卻點燃了更多執念。”
葉孤燈按住心口:“怎麼停?”
金不換突然勒馬:“到了。”
前方是斷崖,崖底黑得如同濃墨。
“跳下去。”
一、深淵之下
墜落時,葉孤燈聽見燈籠破裂的聲音。
白燈籠碎了,光卻未滅——細碎的光點漂浮在四周,照亮崖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全是人名。
最上方刻著三個遒勁的大字:幽冥渡。
金不換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七年前,風無痕在這裡刻下所有仇人的名字。”
葉孤燈抓住一根藤蔓,指腹摸到新鮮的刻痕——花無期三個字上覆蓋著另一行小字:
“燈奴夜行,不可往生。”
藤蔓突然斷裂!
兩人墜入冰冷的水潭,浮上來時,對岸亮起一盞青燈。
提燈人戴著鬥笠,身形像極了風無痕。
金不換卻搖頭:“那不是他。”
鬥笠掀起的刹那,葉孤燈看到了阿繡的臉——
她的六指重新長出,指尖纏繞著黑線,線的另一端連著所有燈奴。
“心燈碎了,”阿繡微笑,“現在我是新的燈芯。”
二、以線牽魂
黑線從水底纏上葉孤燈的腳踝。
每根線都傳來不同的記憶碎片:
——寡婦提著燈籠等戰死的丈夫歸來
——賭徒跪在墳前祈求翻本的機會
——殺手對著空棺材懺悔
金不換的銅錢斬不斷這些線:“執念化線,比蠶絲還韌。”
阿繡的燈籠映出水底真相:無數白骨沉在潭底,每具骸骨的心口都插著半截斷劍。
“這些都是失敗的燈奴,”她輕撫黑線,“但他們的執念很好用。”
葉孤燈突然揮刀斬向自己腳踝——
血濺在黑線上,線竟然鬆動了!
阿繡臉色驟變:“你……”
“心火燃的是我的血,”葉孤燈淌血走向她,“當然也能燒斷你的線。”
金不換趁機擲出七枚銅錢,在空中排成北鬥形狀。
銅錢陣壓住阿繡的燈籠,青光頓時暗淡。
三、舊劍新痕
阿繡尖叫著撕開自己的衣衫——她的心口嵌著一把斷劍,劍柄刻著小小的“風”字。
葉孤燈認出了這把劍。
七年前雪夜,風無痕就是用這把劍刺穿了妹妹的胸膛。
“原來你才是真正的燈芯,”他握緊刀柄,“風無痕親手選的燈芯。”
阿繡狂笑:“可他沒告訴你,成為燈芯需要至親之血吧?”
她的指甲暴長,抓向葉孤燈心口的灼痕:“把你的心火給我!”
金不換突然撲來,用身體擋下這一擊。
黑線瞬間纏滿他全身。
“金錢落地,人頭不保……”他咳著血笑道,“這次賭輸了。”
最後一枚銅錢從他指間滑落,滾到葉孤燈腳下。
銅錢突然裂開,露出裡麵藏著的——
一粒火種。
四、火種傳燈
阿繡的尖叫刺破黑暗:“不可能!風無痕的火種早就……”
葉孤燈拾起火種按入心口。
灼燒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浩瀚的溫暖。
他終於明白:
風無痕當年殺妹封燈,是為了把火種藏在銅錢裡。
金不換被黑線勒得骨骼作響,卻還在笑:“現在……你才是真正的……燈主……”
葉孤燈舉起染血的刀。
刀身映出阿繡扭曲的臉,也映出崖壁上所有刻痕的名字。
每一個名字都開始滲血。
“燈奴夜行,”葉孤燈斬斷所有黑線,“不如長眠。”
刀光閃過,阿繡的燈籠碎了。
幽冥渡陷入絕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