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青城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
陳默站在思過崖邊緣,腳下是萬丈深淵。
三天前逃出忘憂穀後,他和紅葉一路被追殺,七次遭遇幽冥殺手,終於在今夜抵達青城山。
紅葉靠在崖邊一棵古鬆上,包紮著手臂的傷口——那是昨天為救他中的一刀。
“你師父真會選地方。”紅葉咬著布條另一端,給自己的傷口打結,“思過崖,聽著就不吉利。”
陳默沒有接話。
自從知道師父和紅葉父親是親兄弟後,他看紅葉的眼神多了幾分複雜。
這個紅衣女子竟是他師叔的女兒,理論上該叫一聲師妹。
但江湖兒女,誰在乎這些?
崖上的風很大,吹得衣袍獵獵作響。
陳默按照血手藥王所說,在崖邊第三塊凸起的岩石下摸索。
指尖觸到一個凹槽,他用力按下,岩石竟然移開,露出一個小暗格。
裡麵是個鐵盒,已經鏽跡斑斑。
紅葉湊過來,發絲被風吹起,拂過陳默的臉頰,帶著淡淡的藥草香。
“打開看看。”她聲音裡透著好奇。
陳默掀開鐵盒。
裡麵是一封泛黃的信,一塊黑色令牌,還有半截斷劍。
令牌上刻著“幽冥”二字,斷劍的劍柄處有個小小的“清”字——是師父的佩劍!
他展開信紙,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默兒,若你讀到這封信,說明為師已不在人世,而你也找到了另一塊玉佩的主人……”
陳默的手指微微發抖。
師父的信詳細講述了十五年前的真相——青城派掌門林天南有兩個得意弟子:柳清風和葉清霜,他們實際上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兩人同時愛上了掌門的獨女林月如,也就是紅葉的母親。
“……月如選擇了清霜,我本已放下。但《青城劍典》下冊的傳承人之爭讓我們徹底反目。掌門臨終前將劍典下冊交給月如,她卻……”
信紙在這裡有個明顯的淚痕。
“……幽冥主上利用了我們兄弟的矛盾。那夜他帶人血洗青城,清霜和月如拚死保護剛出生的紅葉逃離,而我……我犯下了大錯……”
陳默翻到第二頁,最後幾行字跡潦草,像是匆忙寫就:
“默兒,幽冥主上實為……”
關鍵處被一團乾涸的血跡模糊,無法辨認。
信紙邊緣有撕扯的痕跡,似乎被人匆忙藏起。
“實為什麼?”紅葉急切地問。
陳默搖頭,繼續讀下去:
“令牌是進入幽冥總壇的憑證,斷劍中有找到《青城劍典》下冊的線索。記住,隻有與紅葉的劍法合璧,才能發揮‘天地同壽’的真正威力……”
信的最後突然換了話題:
“……為師時日無多,‘百日枯’已入骨髓。默兒,江湖路遠,勿要為仇恨所困……”
陳默攥緊信紙。
師父到死都在自責,卻沒說清最大的仇人是誰。
他將信和令牌收入懷中,拿起那半截斷劍仔細端詳。
劍身斷處很不規則,像是被人生生掰斷的。
“給我看看。”紅葉伸手。
就在她指尖觸到斷劍的瞬間,崖下突然傳來一聲尖嘯。
陳默反應極快,一把將紅葉拉到身後,斷劍交到左手,右手已拔出自己的長劍。
三支弩箭破空而來,陳默揮劍格擋,箭矢被劈成兩半。
更多的黑影從崖下攀援而上,清一色的黑衣銅麵——幽冥的“夜梟”小隊,專門負責暗殺的精銳。
“十二個。”陳默低聲道,“左邊七個交給你。”
紅葉的鐵傘“唰”地展開,傘麵旋轉,三枚毒針激射而出。
最前麵的黑衣人悶哼一聲,栽下懸崖。
她短劍出鞘,劍路輕靈詭譎,與陳默大開大合的“刹那芳華”形成鮮明對比。
兩人背靠背迎戰,很快解決掉第一波敵人。
但更多的黑影從崖下湧來,這次至少有二十個。
“沒完沒了!”紅葉喘著氣,鐵傘上已經多了幾道刀痕。
陳默觀察著敵人的陣型,發現他們有意將兩人分開。
他想起血手藥王的話——“劍法合璧”。
“紅葉,”他沉聲道,“試試‘天地同壽’。”
紅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我們還沒練過……”
“沒時間了!”陳默一劍逼退攻來的敵人,“按玉佩上的劍路!”
兩人同時取出半塊玉佩,快速掃了一眼上麵隱約顯現的劍路圖示。
陳默站乾位,紅葉立坤位,雙劍齊出。
起初幾招還算協調,陳默的剛猛劍勢與紅葉的靈巧劍路相互補充,擊退了五六個敵人。
但到了第七招“日月同輝”時,兩人的節奏突然亂了——陳默的劍鋒差點劃到紅葉手腕,而紅葉的短劍也險些刺中陳默後背。
“你太快了!”紅葉抱怨。
“你太慢了!”陳默回敬。
幽冥殺手看準機會,一擁而上。
陳默肩頭中了一刀,鮮血直流。
紅葉為救他,左臂又被劃開一道口子,血滴在合璧的玉佩上,竟泛起淡淡的紅光。
“該死!”陳默咬牙,突然改變劍路,“換‘刹那芳華’!”
熟悉的劍法讓他重新掌握主動,但敵人實在太多。
一個高大的黑衣人突破防線,彎刀直取紅葉咽喉。
陳默回救不及,眼看刀鋒就要割斷紅葉的喉嚨——
紅葉突然從懷中掏出母親留下的藥瓶,將其中液體一飲而儘。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下一刻,紅葉的眼睛變成詭異的紫色。
她的短劍爆發出刺目光芒,與陳默的長劍不約而同使出一招“天地同壽”的真正形態——雙劍交錯,劍氣如虹,十步之內的黑衣人全部被攔腰斬斷!
剩餘的黑衣人驚恐後退。
紅葉卻突然跪地,噴出一口黑血。
“紅葉!”陳默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藥……有毒……”紅葉艱難地說,紫色從她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死灰般的蒼白,“隻能……撐……一招……”
她昏倒在陳默懷中。
崖邊突然安靜下來。
幸存的幽冥殺手不敢上前,隻是遠遠圍著。
陳默抱起紅葉,冷冷掃視眾人:“誰還想死?”
一個陰柔的聲音從崖下傳來:“寒鴉大人好大的火氣。”
白衣如雪,折扇輕搖,白無咎如鬼魅般出現在思過崖上。
他看了眼滿地屍體,搖頭歎息:“為了個女人,值得嗎?”
陳默的劍指向白無咎:“下一個就是你。”
白無咎笑了:“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他豎起兩根修長的手指,“一,帶著這個將死的女人突圍,看她死在半路;二……”他拋來一個小瓷瓶,“跟我回幽冥總壇,主上會救她。”
陳默接住瓷瓶,裡麵是顆紅色藥丸。
“暫時壓製毒性,”白無咎說,“三天內得不到解藥,她就會全身潰爛而死。”他轉身走向崖邊,“我在山下等你的選擇。”
幽冥的人如潮水般退去,轉眼間思過崖上隻剩下陳默和昏迷的紅葉。
陳默輕輕掰開紅葉的嘴,將藥丸放入她舌下。
她的呼吸平穩了些,但臉色依然慘白。
他凝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倔強的眉,長長的睫毛,嘴角即使昏迷也微微上揚的弧度。
這個女子身上流著和他師父一樣的血,卻比任何人都更讓他心煩意亂。
“為什麼要救我……”他低聲問,明知沒有答案。
晨光初現,照在兩人身上。
陳默收起斷劍和令牌,抱起紅葉向山下走去。
白無咎說藥王穀禁地有解藥,那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紅葉的頭靠在他肩上,發絲隨風輕拂他的臉頰。
陳默突然想起信中被血跡模糊的關鍵信息——幽冥主上到底是誰?師父為何說“犯下大錯”?而紅葉母親留下的藥,為何能短暫激發“天地同壽”的真正威力?
這些問題,或許隻有藥王穀禁地能給出答案。
山路上,陳默的腳步越來越穩。
懷中的人輕得像片羽毛,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低頭看了眼紅葉蒼白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我不會讓你死。”他輕聲說,更像是對自己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