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總壇比陳默想象的更冷。
穿過雙劍打開的門戶後,他們來到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
洞頂垂落著無數冰棱,地麵覆蓋著薄霜。
洞穴中央是個泛著藍光的寒潭,周圍立著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刻著奇怪的符文。
白無咎示意黑衣人退下,親自引領陳默走向寒潭:“九幽寒泉,天下至陰之地。隻有這裡能壓製小姐體內的玄陰之氣暴走。”
陳默抱著昏迷的紅葉,警惕地觀察四周。
洞穴四壁有許多通道,不知通向何處。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藥香,與藥王穀禁地中的氣味相似。
“主上呢?”陳默冷聲問。
白無咎指了指寒潭後方的一扇石門:“主上病重,不便見客。先救小姐要緊。”
陳默低頭看向懷中的紅葉。
她手臂上的藍色紋路已經蔓延到脖頸,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寒潭的冷氣讓她的睫毛結了一層薄霜。
“怎麼救?”
“將她放入寒泉,”白無咎取出一包藍色粉末撒入潭水,“地陰劍留在她身邊。”
陳默猶豫了。
直覺告訴他幽冥主上必有陰謀,但紅葉的狀況已容不得拖延。
最終,他小心地將紅葉放入寒潭,讓她靠在一根石柱旁。
地陰劍放在她手邊,劍身的藍光與寒潭融為一體。
驚人的是,紅葉一接觸潭水,手臂上的藍色紋路就開始回縮。
她的呼吸漸漸平穩,臉上的痛苦神色也舒緩了些。
“玄陰之氣遇寒則靜,”白無咎解釋道,“但這隻是暫時的。要徹底解決,需要主上親自出手。”
陳默握緊天陽劍:“叫他出來。”
白無咎搖頭:“主上有令,隻見小姐一人。”
他指了指寒潭,“您可以在這裡等。小姐醒來後,會告訴您真相。”
說完,白無咎竟轉身離去,將陳默一人留在寒潭邊。
石門在他身後關閉,發出沉悶的響聲。
陳默沒有追。
他隱約感到這是個陷阱,但紅葉的狀況確實在好轉。
他盤腿坐在寒潭邊,天陽劍橫放膝上,警惕地注意著四周動靜。
時間在幽冥總壇似乎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寒潭中的紅葉突然動了動手指。
“紅葉?”陳默輕聲喚道。
紅葉沒有睜眼,但她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在說什麼。
陳默湊近,聽到她斷斷續續的囈語:
“大火…青城山…那個男孩…”
陳默身體一僵。
十五年前青城山那場大火,是他記憶中最深的噩夢。
難道紅葉當時也在?
“紅葉,你說什麼?”
“蒙麵…女子…救我…”紅葉的聲音漸漸清晰,“她說…活下去…”
陳默的心跳加速。
那夜救他出火海的確實是個蒙麵女子,但他從未看清對方長相。
難道…
就在這時,紅葉突然睜開眼睛。
那雙眸子不再是詭異的藍色,而是恢複了原本的琥珀色,卻多了幾分陳默讀不懂的情緒。
“陳默…”她直呼他的名字,聲音異常清醒,“我想起來了…全部。”
寒潭的水麵開始波動,以紅葉為中心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
地陰劍漂浮起來,懸在她麵前,劍身上的符文一個接一個亮起。
“什麼?”陳默握緊天陽劍,警惕地看著這異象。
“十五年前,”紅葉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青城山大火那晚,我們見過。”
陳默如遭雷擊。
“你當時被壓在梁柱下,”紅葉繼續道,“一個蒙麵女子救了我們。她把我交給一個黑衣人,然後回去救你…”
紅葉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那是林月如。我的…母親。”
水麵劇烈震蕩,地陰劍突然射出一道藍光,打在洞頂的冰棱上。
冰棱折射光線,在洞壁上投下一幅幅模糊的畫麵——一個女子抱著兩個孩子逃離火海,將他們交給不同的人…
陳默的呼吸變得急促。
這些畫麵與他記憶中的片段完美吻合。
如果紅葉說的是真的,那麼…
“她為什麼這麼做?”陳默聲音沙啞。
紅葉艱難地從寒潭中站起,地陰劍自動回到她手中:“為了保護我們。幽冥主上要的不隻是《青城劍典》,還有…我們。”
“我們?”陳默皺眉。
紅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舉起地陰劍:“看。”
劍身上的符文已經完全亮起,組成了一個小型的劍譜。
與此同時,陳默膝上的天陽劍也泛起紅光,浮現出另一部分劍譜。
兩把劍的劍譜合在一起,赫然是完整的《青城劍典》下冊!
“天地同壽…”陳默喃喃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
話音未落,洞穴突然劇烈震動。
寒潭後方那扇緊閉的石門緩緩開啟,一個嘶啞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終於…回來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石門中走出。
他穿著寬大的黑袍,臉上戴著青銅麵具,走路姿勢有些蹣跚,卻依然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幽冥主上。
陳默瞬間進入戰鬥狀態,天陽劍直指來人:“站住!”
幽冥主上停在寒潭另一側,麵具下的眼睛閃爍著紅光。
他沒有理會陳默,而是看向紅葉:
“孩子,你終於回家了。”
紅葉的表情複雜至極:“你…是我父親?”
幽冥主上緩緩點頭:“血脈不會說謊。你體內的玄陰之氣,隻有我的後代才能承受。”
陳默冷笑:“胡說八道!林月如的信明明說…”
“林月如?”幽冥主上突然大笑,笑聲中帶著刺耳的咳嗽,“她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最狠毒的叛徒!”
他猛地扯下麵具。
陳默倒吸一口冷氣。
麵具下的臉與他有七分相似,隻是更加滄桑,右臉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
最令人震驚的是,這人的眼睛——與陳默一樣是罕見的深灰色。
“很熟悉,不是嗎?”幽冥主上摸了摸自己的臉,“柳清風沒告訴你,我們長得這麼像?”
陳默的劍微微顫抖:“你是誰?”
“我是葉清霜。”那人一字一頓道,“而你尊敬的師父柳清風,才是真正的幽冥主上。”
這句話如同一道霹靂擊中陳默。
他本能地反駁:“撒謊!”
“是嗎?”葉清霜——如果他說的是真話——指向紅葉,“問問她。玄陰之氣會喚醒血脈記憶。”
紅葉的臉色變得蒼白:“我…我看到一些片段…一個和柳清風長得一樣的人,在指揮黑衣人…”
“那是你師父假扮我!”葉清霜激動地咳嗽起來,“十五年前,他為了《青城劍典》和玄天九轉的秘籍,設計陷害我和月如。大火那晚,是他親手殺了真正的紅葉!”
陳默的劍尖微微下垂。
師父臨終前的確提到“犯下大錯”,難道…
“證據呢?”他咬牙問道。
葉清霜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與陳默和紅葉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顏色是純黑的:“這是青城派掌門信物。柳清風偷走它,冒充了我十五年。”
陳默看向紅葉,尋求確認。
紅葉卻盯著地陰劍上新浮現的符文,表情越來越震驚。
“陳默…”她聲音發抖,“劍上說的不一樣…”
葉清霜突然暴起,一掌擊向紅葉:“把劍給我!”
陳默幾乎是本能地衝上前,天陽劍擋住這一掌。
雙劍再次合璧,紅藍光芒交織成一個光罩,將葉清霜逼退數步。
“果然…”葉清霜抹去嘴角的血,“你們已經能使用‘天地同壽’了。柳清風培養你,就是為了今天吧?”
陳默腦中一片混亂。
如果這人真是葉清霜,那麼師父就是…不,不可能。
一定有哪裡不對。
紅葉突然抓住陳默的手腕:“彆被他騙了!劍譜最後一行——‘玄天九轉需血脈為引,然非親子不可承受’。他需要我,是因為隻有我能承受功法反噬!”
葉清霜的臉色變了:“聰明的孩子。可惜太晚了。”
他猛地拍手,九根石柱同時亮起詭異的紅光,形成一個牢籠將陳默和紅葉困在寒潭中。
潭水開始沸騰,冒出刺鼻的白煙。
“既然不肯乖乖配合,”葉清霜的聲音突然變得年輕了許多,完全不像病人,“那就強行抽取玄陰之氣吧!”
陳默突然意識到什麼:“你不是葉清霜!”
“當然不是。”那人的臉開始扭曲,傷疤如蛇般蠕動,“葉清霜早就死了。我是…”
他的麵容變化,最終定格成一張陳默無比熟悉的臉——柳清風!
“師父?!”陳默如墜冰窟。
“不,”紅葉緊握地陰劍,“這是易容術。他用了‘千麵魔功’!”
假柳清風大笑:“猜對了。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今天都會死在這裡!”
九根石柱的紅光越來越強,寒潭水已經燙得驚人。
陳默和紅葉背靠背站立,雙劍合璧形成的光罩開始出現裂痕。
“堅持住,”陳默低聲道,“劍譜最後還有內容…”
紅葉點頭,兩人同時將內力注入雙劍。
劍身上的符文飛旋而出,在空中組成一個新的圖案——一張地圖!
“青城山禁地…”紅葉認出了地形,“那裡有…”
假柳清風見狀,怒吼一聲撲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影突然從洞頂躍下,一劍刺向假柳清風後背!
白無咎!
“小姐快走!”白無咎的折扇展開,數十枚銀針射向假柳清風,“他才是真正的幽冥主上!”
假柳清風輕鬆避開銀針,一掌擊飛白無咎:“叛徒!”
陳默抓住這瞬息的機會,天陽劍全力劈向一根石柱。
紅葉默契地同時攻擊另一根。
兩根石柱斷裂,紅光牢籠出現缺口。
“走!”陳默拉起紅葉向外衝去。
假柳清風——真正的幽冥主上——在後方咆哮:“你們逃不掉!紅葉體內的玄陰之氣已經覺醒,三天內沒有解藥必死無疑!”
陳默回頭看了一眼。
幽冥主上的臉又開始變化,最終變成一張完全陌生的麵孔——鷹鉤鼻,薄嘴唇,眼睛一藍一黃,妖異至極。
紅葉突然停下,從懷中掏出林月如留下的半塊玉佩。
在寒潭水汽的熏蒸下,玉佩顯現出一幅微縮地圖,指向青城山某個隱秘地點。
“誅心散解藥…”她輕聲道,“母親早就準備好了…”
幽冥主上聽到這句話,臉色大變:“不可能!林月如的配方明明…”
陳默和紅葉已經衝向一條通道。
身後傳來幽冥主上歇斯底裡的怒吼和白無咎的慘叫聲。
雙劍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通道,也照亮了兩人堅定的眼神。
無論有多少謎團,青城山都將給出最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