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並不知道父親正在家裡蛐蛐自己,他先到班房點了個卯。
與錢千戶說了說招募劉存義、夏大到自己旗下的事情,然後就要請假。
錢千戶問道:“你這半大少年,怎麼私事比我這中年人還多?今天又去做甚?”
白榆答道:“下月就是府試,總要先去府衙報名。”
錢千戶無奈道:“昨天算是白勸了,你當真不撞南牆不回頭。”
白榆立人設說:“總要試試看,正所謂,苦心人天不負!”
錢千戶有點不滿的說:“你說是上直,結果一天天的也沒個正事。
每每見你,全在忙你自己的私事,隻有領祿米最積極,簡直就是國家蛀蟲!”
白榆長歎一口氣,唏噓道:“我也曾經滿腔熱血,一心為國效力,積極向朝廷獻言獻策。
怎奈朝廷不允許我貢獻才華,將我發配到西安門,我也深感無奈啊。”
錢千戶無言以對,笑罵道:“滾吧!”
京師的府衙就是順天府,轄地是京城和京城周邊一些縣,負責組織科舉第二道考試府試。
與兩個京城縣的縣衙一樣,府衙也位於皇城以北。
府衙的內部機構同樣設有六房,對應朝廷的六部,考試報名就是去禮房。
白榆拿著自己的結狀,來到禮房公廳,谘詢報名事宜,有個姓王的書吏接待了白榆。
本來一切都很正常,但王書吏看完白榆結狀後,沒有檢索登記,卻詢問道:
“閣下可是上月先在午門上直,然後又調往西安門的旗校白榆?”
王書吏有點驚訝,“不想閣下竟然考過了縣試,本還以為是重名。”
白榆參加縣試這件事,除了幾個經手當事人,知情人並不多。
因為縣試是科舉中最低端的考試,大人物一般根本不會去關注縣試結果。
而那些知道白榆這個人的,也想不到這個在錦衣衛混得不錯的少年校尉會去參加什麼縣試。
所以王書吏把眼前報名府試的少年與那位差點罵走兩個尚書的校尉對上號後,心裡真是大吃一驚。
然後王書吏就對白榆說:“閣下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來。”
白榆極為不滿的說:“我就是報名而已,一切手續齊全,你還有什麼問題麼?”
王書吏卻不再答話,直接就跑了。
白榆隱藏在靈魂深處的印記又被觸動了,他想起了上輩子去衙門辦事的一些不美好遭遇。
報名就是最簡單的一件小業務,在這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乾毛呢?
過了一會兒,王書吏又出現在禮房公廳。
被浪費了時間的白榆壓不住心裡的煩躁感,拍案喝道:“就是報名而已,還能不能辦?”
王書吏回答說:“剛才向上稟報,萬京兆有諭示,說你縣試成績可疑,需現場進行考校!”
京兆是順天府一把手府尹的尊稱,萬京兆意思就是姓萬的府尹。
沒想到報個名還被刁難,白榆立刻就炸毛了,駁斥道:
“你們現在有什麼資格質疑縣試成績,又有什麼資格在報名時考校我?”
王書吏回應道:“這是萬京兆的命令,在下隻能執行。”
白榆指責說:“你彆裝無辜了!你剛才做什麼去了?如果不是你多事稟報,京兆尹會有這種亂命?”
白榆可以肯定,剛才王書吏玩消失,肯定是知道自己身份後,認為“通風報信”能討好府尹,所以就去稟報了。
王書吏不正麵回答,隻重複說:“反正萬京兆有令,先考校再報名。”
白榆真覺得火氣要衝出天靈蓋了,“你放屁!從來沒有報名之前當場考校的說法!”
王書吏又道:“如果閣下有真才實學,就不必如此畏懼考校。”
白榆怒道:“這與有無真才實學毫無乾係,我絕對不接受這種無理亂命!
如果對縣試結果有質疑,可以報請風憲官去勘察,這才是正常途徑。
所以你們府衙有什麼理由直接推翻縣試結果,在報名的時候直接刁難考生?”
白榆一邊與王書吏對峙,一邊打開了ai助手,迅速檢索起順天府一把手府尹的信息。
本來以為隻是簡簡單單的報名而已,白榆沒想那麼多,現在不得不臨時現查資料。
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又是個鬨心人。
原來當今這位順天府尹姓名萬宷,江西人,非常鐵杆的嚴黨人物。
早年間萬宷官居吏部考功司郎中時,與兵部職方郎中方祥並稱為首輔嚴嵩的“文武管家”,由此可見一斑。
正常情況下,順天府府尹地位非常高,完全不會關注到府試報名這種小事。
但白榆也沒料到,竟然遇上了王書吏這樣無事生非的賤人,看到自己的資料後就主動去向府尹報信了。
也不知道這姓萬的鐵杆嚴黨府尹下令,當場考校自己才學是出於什麼意圖,但白榆堅決不接受!
這種無端質疑,和公然羞辱有什麼區彆?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
製度上報名就是報名,報名完參加考試,沒有報名時還要被考一次的道理!
王書吏見白榆不肯答應,就輕慢的說:“不想報名就請回吧。”
然後他坐了下來,提起筆,裝模作樣的開始辦公,不再理睬白榆。
這種刁難完人後愛答不理的做派,又讓白榆想起了上輩子辦手續時受過的窩囊氣,直接穿越時空共振了。
“刷”的一聲,一道寒光閃過,已經紅溫的白榆拔出了旗校標配的腰刀!
上輩子在衙門受了氣時手裡沒家夥,可這輩子有啊!
在正當防衛都能被判成互毆的法治社會,隻能忍氣吞聲、唯唯諾諾不敢胡來!
可是都穿越到人治社會了,還要受這刀筆小吏的窩囊氣,那不是白穿越了嗎!
不重拳出擊一次,都對不起朝廷發的腰刀!
古代這種人治社會也有一點好處,隻要有理,哪怕行為過激,事後都可以找補。
王書吏正在假模假樣的寫寫畫畫,心裡琢磨著,這次是不是在府尹那裡刷了一波印象分?
今年選拔吏員轉官員時,自己能不能獲得一個名額?
忽然眼角瞥見了一道寒光,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感到一股力量把右小臂壓在了桌麵上,隨即又從右小臂傳來了鑽心的疼痛!
王書吏下意識低頭看去,卻見一柄鋼刀砍在了右小臂上,刀刃深深嵌入了右臂骨肉中!
他的右臂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毛筆落在了桌上!除了鑽心的疼痛,沒有任何其他知覺了!
濺出來的血色染紅了袖子,還流到了桌案的稿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