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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你算老幾?(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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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時代的大部分地方,到了三月開始都有賞春遊玩的習俗。

但京城人口密集,除了皇城之內的西苑,京城綠地和水麵非常少,所以賞春遊玩必須要出城。

一般有兩個去處,都在西邊。

一個是阜成門外西山,這裡以山林和寺廟聞名;另一個則是西直門外的高梁河和海甸,這裡以綠野和水景聞名。

今日在西直門外邊高梁河畔,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官道兩邊各自搭台,一看就是要打對台戲。

能有心情出城遊玩的人,當然不乏看熱鬨的精神,這個打對台戲的場麵登時就吸引了不少路過閒人。

有人在人群裡科普,說是西院胡同有兩位當紅姑娘香紅和金翠兒,都以善唱而著名。

今天兩人就要公開獻藝比試,爭奪西城第一歌姬的名號。

尤其是還有人在路邊給過往遊客發放銅錢,鼓勵遊客去戲台“投票”。

官道東邊戲台後麵,搭建了一排臨時涼棚和帳篷,以供幕後使用。

不適合拋頭露麵的白榆坐在裡麵,悠閒自在的坐在涼棚裡喝茶,欣賞著高梁河兩岸的風光。

不過陸白衣似乎坐立難安,一會兒出去看看,一會兒又進來坐下。

看著白榆那自在模樣,陸白衣忍不住就問道:“你就不緊張嗎?”

白榆回答說:“我為什麼要緊張?就算比不過對麵,受損失的又不是我。

再說對麵有江南第一風流才子,我這小角色輸了也不丟人啊。”

陸白衣說:“你不是想要打響名號、進軍文壇嗎?怎能如此不在意輸贏!”

白榆理所當然的說:“輸了的是白玉京,與我白榆有什麼關係?下次再換個號就是。”

陸白衣:“”

就憑這個身段靈活的勁頭,她相信白榆一定能成功。

在另一邊戲台下麵,金主馮邦寧也正在和從蘇州北上京師遊曆的王稚登說著話。

王稚登自幼就是神童天才,十歲就開始寫詩詞,成為江南文壇領袖文征明的關門弟子。

此時王稚登二十幾歲,已經是公認的江左文壇新生代第一人,正是最意氣風發的年紀。

“對麵是什麼人?什麼唱段?”王稚登雖然不認為自己能輸,但還是好奇的問道。

馮邦寧早就打聽過了,回答說:“聽說是請了一位名號白玉京的人助陣,唱詞都是什麼《黃粱夢》的選段。”

王稚登笑嗬嗬的說:“不是我自大,看來我方確實已經穩了。

《黃粱夢》隻聽名字,就知道是勸人向善、克製欲望的說教題材。

而我改編的《紅拂記》唱詞選段,內容都是男女情愛。

在大道理說教與男女情愛之間,想想就知道,路人肯定更喜歡男女情愛的戲碼啊。”

馮邦寧也笑道:“百穀先生言之有理!再說我們的唱詞經由百穀先生改編,肯定更為精妙,沒道理比不過對家。”

現如今的戲曲本來就是南方更發達,而且王稚登又是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在京師比曲詞改編創作,有幾個人能比得過王稚登?

正說著話,忽然幾聲鑼響,好戲就開場了。

這時候,台下已經有不少出門遊玩的路人翹首以待了,有熱鬨不看白不看。

“俺本是華堂執拂女孩兒,

羞答答怎慣追隨?

隻為識英雄於未遇時,

因此上拔金釵、改換男兒衣”

馮邦寧與七八位朋友們坐在台下,在這燦爛明媚的春光裡,一邊茗茶說笑,一邊欣賞金翠兒的演出,好不快活。

王稚登也時不時講幾段金陵秦淮、姑蘇閶門的八卦豔事,讓京城朋友聽個新鮮。

半個多時辰後,忽然有朋友發現了不對,驚叫道:“我怎麼瞧著,似乎對麵人更多了?”

聽到這句,馮邦寧和王稚登齊刷刷的站了起來,向對麵眺望。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馮邦寧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語,可是無論怎麼看,對麵觀眾也明顯比自己這邊多。

王稚登深深懷疑的說:“對家不會是直接用了淫詞豔曲來勾引人吧?”

從小自信到大的王稚登也不認為自己會輸,問題隻能出在彆處了!

“過去看看!”馮邦寧非常不服氣,起身就向對麵走去,“如果她們真犯規用了淫詞豔曲,那咱們也不是吃素的!”

跨過官道走到對麵,距離戲台稍近時,就望見香紅姑娘穿著官員樣式的行頭,正在搖頭晃腦的抖動著官帽兩側紗翅。

“做官還是大官好,大官就比小官高。

一人之下萬人上,文官武將皆如貓。

翻手為雲覆手雨,眉毛一動山河搖。”

台下頓時揚起了一陣陣的會心的哄笑聲,還有不少歡呼著叫好的,現場氣氛比金翠兒那邊熱鬨了幾倍。

臥槽!馮邦寧和王稚登齊齊愕然,這唱詞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想。

兩人正發懵時,又聽到台上又換了一段詞來唱。

“擺不完的闊氣,弄不完的權!

吃不完的珍饈,花不完的錢!

聽不完的頌歌,收不完的禮!

享不儘的富貴,過不完的年!”

這曲詞仿佛有什麼魔性,又在台下掀起了更大範圍、發自內心的哄笑聲。

而後又有熱烈鼓掌的,有大聲喝彩的,現場氛圍明顯又達到了一個新高潮。

王稚登又一次愣住了,在他的想想裡,今天可能會比拚劇情的新穎,可能會比拚情感的生動,可能會比拚詞曲的精巧。

但是萬萬沒想到,對方台上竟然是這種狂野不拘一格的畫風。

就好像是自己精心製造了一件工藝品,卻被一塊從山上滾下來的石頭碾碎了。

馮邦寧回頭望了望自家那邊,金翠兒還在情意綿綿的唱著“李靖和紅拂女談戀愛”。

但是“談戀愛”在“做官還是大官好”的衝擊力麵前,仿佛不堪一擊。

“二位覺得如何?”陸白衣忽然出現在馮邦寧身邊,笑眯眯的問道。

此時陸白衣心情大好,沒白被白榆拿捏了兩三天!

白榆真沒有忽悠自己,諷刺官場內容果然是京城男人的最愛之一!

這幾段《黃粱夢》的現場效果,比自己想象的好太多了。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這次肯定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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