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境外白銀海量流入國內,是隆慶朝以後的事情。在嘉靖年間,銀子還是很值錢的。
五十兩銀子對普通人絕非小數目,差不多相當於大都市好幾年的工薪,甚至能在京師買一個最小的獨門獨戶院落了。
所以萬府尹找白榆索要五十兩賠償,絕對稱得上獅子大開口。
說句不好聽的,這錢都夠去德勝門外黑市買幾個大活人了。
但白榆一點討價還價的意思都沒有,萬府尹不知道怎麼繼續說話了。
於是白榆就接著說:“現在賠償的問題說完了,可以說說府試的事情了吧?
府試考題到底是什麼,還望大京兆指點一二!”
萬府尹回過神來,想也不想的拒絕,冠冕堂皇的說:“本官作為主考官,力求的就是公正公平,絕不會提前泄題!”
他實在想不通,誰給了白榆這份糾纏著索要考題的臉皮和勇氣?
白榆沉聲質問道:“真的不能通融?還是大京兆看不起灑家?”
萬府尹很強硬的說:“恕難通融!”
白榆仿佛被激怒了,忽然就扯著嗓門,用最大聲量吼道:“一百兩!”
梁上的灰塵都被吼聲震掉了幾粒,就算是站在大堂門外月的台上,也能隱約聽見。
而且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把大堂裡幾個人齊齊嚇了一跳。
錢百戶下意識的按住了白榆的肩膀,他最怕的就是白榆發作動手。
無論白榆又打壞彆人或者是被彆人打壞,他都無法向緹帥陸炳交待!
萬府尹再次懵了片刻,“一百兩”是什麼意思?
五十兩賠償再翻一倍?但這是錢不錢的問題嗎?
你白榆和府衙之間是仇家,無論如何,府試根本不可能讓你通過,更不可能提前泄題給你,這是根本原則問題!
你白榆腦子有病,但彆人都正常!
“你走吧!記得儘快將賠償送來!”萬府尹直接開口逐客。
他感覺兩人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根本無法正常交流。
白榆甩開了錢千戶的手掌,似乎冷靜了下來,輕描淡寫的問道:“那就是沒得談嘍?”
萬府尹懶得再答話,隻對師爺喝道:“送客!”
“不必送了!”白榆也就沒再繼續糾纏,邁步就往外走。
錢千戶心裡鬆了口氣,趕緊跟上。
大堂門口附近站著十來個吏員、衙役,顯然都很關注這次會談。
白榆忽然停下了腳步,又轉身朝向大堂裡麵,然後恭恭敬敬的躬身作揖。
口中大聲說:“多謝大京兆指點迷津,在下銘感五內,回去後一定認真準備府試!”
陪在白榆身邊的錢千戶略感茫然,萬府尹指點你什麼了?他全程旁觀了,怎麼沒有發現?
不過在大堂外麵圍觀的那些府衙吏員們,聽到白榆感謝萬府尹,心裡驚疑不定,齊齊目送白榆走出了府衙二門。
他們又想到,剛才還隱隱然聽到了“一百兩”之類的字眼。
萬府尹正喝茶潤嗓子,差點就把茶水噴出來,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惡心的玩意!
沒臉沒皮的妄圖舞弊索要考題不成,臨走前還要給自己潑臟水!
而後萬府尹急忙衝到大堂門口,然後對著外麵的吏員衙役,當場辟謠說:“休要聽白榆信口開河!
本官絕對不會與白榆有任何通融,但凡有點頭腦就不會信他的胡言亂語!”
眾人細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就算他們不相信人品也得相信利益。
白榆結仇在先,又是敵對陣營的人,還沒能力給萬府尹補償足夠利益,拿什麼交換府試考題?
一百兩對普通人來說是巨款,但應該不足以改變府尹這樣一個實權三品大員的意誌吧?
走到了府衙大門外,錢千戶忍不住對白榆問道:
“你臨走前在大堂門口編瞎話有何意義?我看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啊!”
白榆答道:“你怎麼能說是編瞎話?我分明得到了府尹的指點,拿著考題滿懷喜悅,發自內心的感謝!”
錢千戶:“”
聽說世間最高明的騙術,就是連自己都騙,白榆現在這情況就有點像。
但是怎麼看也看不出高明,更像是自欺欺人的癡人說夢。
難道比起發病打人,這是另一種犯病的模式?
回去路上閒得無聊,白榆又問:“我今天與府尹會談,表現如何?”
錢千戶實話實說:“你們兩人似乎一直在各說各話,各演各的,給我感覺就是非常割裂。
具體到你的表現,我覺得很尬,而且特彆幼稚和弱智,幾乎讓我看不下去。”
這天是沒法聊下去了,白榆就說:“離府試也沒剩多久了,考試前什麼事也不做了,就專心備考!”
錢千戶雙手合十,“如果你真能什麼事都不做,那我就謝天謝地!
我就怕你想做事,然後又連累我繼續被發配!”
白榆好奇的說:“環境惡劣的馴象所已經算是京城裡最差的地方了吧?如果再被發配,還能去哪?”
錢千戶很嚴肅的警告說:“去上林苑監,在菜園果園負責看守和收取肥料,你以為馴象所大象的糞便都運到哪去了?
如果你真害得我去了上林苑監守肥料,我就與你不共戴天!”
白榆忽然就覺得,馴象所的環境好像也不那麼差了。
一行人回到了馴象所,白榆果然不問外事,每天除了回家就是在馴象所班房裡瘋狂練字。
因為沒有差事,錢千戶已經無聊到看著白榆練字。
看了幾天後,錢千戶好奇的說:“你本來寫字就不大好,為什麼還要落筆這麼快?”
白榆頭也不抬的答道:“我這是在練習寫字速度,當然落筆要快。”
“練習寫字速度作甚?”錢千戶又糊塗了,這白榆的行為總是能超出他的認知。
白榆慢慢抬起了頭,用兩根手指頭夾著筆管,渾身散發出強者氣息,眯著眼回答說:“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
神經病!錢千戶站了起來,拋棄了已經無法正常溝通的白榆,去象房裡看大象了。
他有種錯覺,似乎連大象都比最近的白榆更通人性。
不知道是不是考試壓力太大,導致白榆精神問題更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