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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不要拒絕我的友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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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死皮賴臉的糾纏,白榆終於從錢千戶這裡成功借到了五十兩,暫時解了燃眉之急。

錢千戶被磨得沒辦法,派了隨從回家,取了銀子過來,並交給白榆。

白榆看天色還不晚,又急急忙忙的來到宛平縣縣衙。

在大門八字牆告示那裡,依舊圍著很多人爭議不休;而縣衙裡,已經開始忙得雞飛狗跳。

田師爺收下銀子後,有點抱怨說:“我會儘快辦,但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也看到了。

提學官突然宣布五日後考試,全縣衙都要匆忙為此開始準備,連我也要搭把手。

場地布置、試卷準備、錢糧人力等等,三四天內要全部準備就緒,實在是折騰人。”

雖然院試的主考官是提學禦史,但所有物質上的準備工作都要依靠縣衙來操辦。

白榆同情的說:“這就叫上麵一張嘴,下麵跑斷腿,有勞了!

對了,我也是考生來著,勞駕給我安排一個通風遮蔭涼快的位置。”

與縣衙田師爺交涉完,白榆再次返回都察院,親自在門房蹲守。

現在白榆算是被困在這裡了,而且在考試結束之前,什麼也乾不了,搬家也暫時延後。

一連等了兩天,仍然沒看到北直隸提學禦史鄒應龍回都察院,這讓白榆的心情不免有些焦躁起來。

作詩有句行話叫“功夫在詩外”,考試也差不多,功夫在考場之外。

如果考試前見不到這位主考官,達不成一致意見,上了考場就真隻能撞大運了。

白榆不想靠運氣,隻想要萬全把握,把那該死的功名攥在手裡。

在旁邊陪著的彭老頭似乎比白榆還緊張,嘴裡不停念叨著:

“不要慌,禦史返京後必定第一時間回都察院,並接受考察,這是他們禦史的製度。”

在等待的第三天,炎熱的午後,彭老頭突然精神振奮,指著大門說:“來也!來也!那便是鄒禦史了。”

白榆從樹蔭下翻身起坐,就望見一個三十多不到四十年紀的官員,即便在這大熱天,渾身上下穿戴也一絲不苟。

想了一下,白榆沒有在大門堵人,而是慢慢尾隨在鄒禦史身後往裡麵走。

等鄒禦史進了公房,又過了一刻鐘,白榆才走到屋門外,叫道:“見過大宗師!”

大宗師是世人對提學官的一種雅稱,鄒應龍好奇的看著門外年輕人,問道:“你有何事?”

白榆答話說:“在下乃是新來的坐探,心裡十分好奇,大宗師為何如此倉促開考?

這會讓很多考生準備不及,怨聲載道啊。”

鄒禦史隻當是廠衛特務的例行盤詢,畢竟自己這次行為確實有點違反常例。

故而就問心無愧的回應說:“突然開考乃是為了公平公正,避免說情之人紛紜而來、攪擾考試。”

白榆就順手送上一頂高帽子,“大宗師一心為公,在下深感佩服!”

鄒禦史微微自得,連廠衛特務都能被自己的正氣折服,情緒價值拉滿。

於是鄒大宗師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開考之前本官就在這裡不出去了,也不見外客。

儘力做到嚴格自我約束,保證不給希圖走捷徑的人任何可趁之機!”

說完後鄒禦史就想道,不知道特務會不會把自己這段發言寫進密報裡?

白榆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其實,在下也是一名考生,後天也要上考場。”

鄒禦史:“”

臥槽尼瑪!你是來釣魚的還是耍猴的?你覺得你這樣做很幽默嗎?

而後鄒禦史臉色迅速冷漠下來,揮了揮手說:“無甚好說,為了避嫌,你退下吧!”

白榆連忙又道:“在下有些經義不明之處,特來請教大宗師,還望授業解惑啊!”

鄒禦史更加反感了,這意思不就是提前索要考題麼?簡直做夢!

“滾下去吧!”鄒禦史忍不住很厭惡的嗬斥道。

白榆仍然不走,繼續說道:“其實在下最崇尚的就是公平,最渴望的就是公正,怎奈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很多考官隻看到在下身份,心裡就自動將在下摒棄在外。

隻希望大宗師現在給在下一個機會,親自考校過在下的水平,然後再做定論。”

鄒禦史仍然說:“不必了!你若再糾纏不休,本官就要叫禁卒來了!”

白榆無可奈何,隻能換了一種嘴臉:“大宗師,你也不想讓嚴黨知道你和大學士徐階密謀的計劃吧?”

鄒禦史心裡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個廠衛特務憑什麼說出這話?他知道了多少?

自己受到徐階秘密扶持的內幕,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你這一派胡言,本官聽不懂!”鄒禦史先試探著否認說。

白榆大大咧咧的說:“沒什麼不明白的,就是大學士徐階密謀扳倒嚴嵩父子,秘密安插了幾個誌同道合的人在都察院當禦史。

同時一直在暗中全力搜集嚴嵩父子的不法事跡和證據。

隻要時機成熟,這幾個禦史就會出麵言辭激烈的彈劾嚴嵩父子,宛如死士,對不對?

而大宗師你,就是徐階安插在都察院的死士之一,對不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距離時機成熟越來越近了。

在各種引導暗示下,天子開始對嚴嵩父子有所厭煩,局勢逆轉已經到了關鍵時期,對不對?”

根據未來的曆史走勢,應該就是這樣的!

不然默默無名了好幾年的鄒應龍怎麼就能突然冒出來,精準的對嚴嵩父子一擊必殺?

要知道,這是過去一二十年裡,很多人獻出了生命都無法做到的偉業。

鄒禦史的臉色越來越駭然,整個人仿佛都僵住了。

他一直認為是機密,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東西,竟然被這個年輕到過分的廠衛特務一條條扒了出來,說得明明白白!

“住口!”鄒禦史下意識的想要喝止白榆繼續說下去。

這種單方麵透明的巨大信息差讓他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應對。

但白榆並沒有閉上嘴,仍然在繼續說:“大宗師請冷靜,我再說一個假設。

如果你們的密謀因為你的緣故,被嚴黨知道了,後果會怎樣?

嚴黨肯定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有殺錯不放過,先把你廢掉再說。

當然你一個人或許死不足惜,但導致你們密謀完全暴露,那可就壞了大事啊。

而且外人不會相信我這樣一個小小旗校有能力偵知這種密謀,隻會認為是你泄露給我的。

所以最終結果就是,不但你心中的大事業成了泡影,而且你自身還會身敗名裂。

真可謂是萬劫不複,於公於私沒有半點好處,而這一切災難的起源,就是因為你拒絕了我的友誼。”

“你到底想要如何?”鄒禦史真的聽不下去了。

在他眼中,麵前的少年就像是一個惡鬼。

白榆輕描淡寫的答道:“我沒想如何,我剛才說過的全部都是真心話。

我對大宗師的大公無私發自內心的讚美,我最崇尚的就是公平,最渴望的就是公正。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真沒什麼特殊要求,想要的就是公平和公正啊。”

鄒禦史咬牙道:“那你剛才威脅我這個主考官,就是公平和公正了?”

白榆歎道:“我也不想的,但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荒謬。

我為了獲得公平和公正,卻不得不采用非常之法。”

鄒禦史冷笑道:“然後呢?你還想怎麼繼續公平和公正?公平公正的提前索要考題?”

白榆連聲否認:“不不不,大宗師真誤會我了,為了大局,你不介意打一個小小的賭吧?

後天到了考場上,如果我是第一個交上完整試卷的考生,你就錄取我,行不行?

對了,並不需要提前把考題告訴我,我絕對沒有在這方麵作弊的意思。”

“就這?”鄒禦史愕然道。

他都已經做好為了顧全大局、保全倒嚴事業,忍辱負重出賣靈魂的心理準備,結果你的要求隻有這點?

你踏馬的大張旗鼓的威脅了半天,最後就這麼虎頭蛇尾?

沒有提前知道考題,又能第一個完整交卷的考生,多少也是有幾把刷子的,本來被錄取概率就很大!

白榆問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那就說定了?”

鄒禦史不想開口,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表達自己的態度。

目的達成,白榆心情十分愉快,笑著說:“我希望大宗師不要拒絕我的友誼。

雖然你在科場能讓我徒勞無功,但我卻能讓你在政壇身敗名裂。

最後,我也挺希望嚴嵩趕緊滾蛋,你們要加油!”

說完後,白榆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鄒禦史的公房。

秀才功名正在向他招手,再過幾天,他也是穿上長衫的士子了。

想想還挺期待,還是突擊考試好啊,早考早享受!

鄒禦史望著白榆的身影,陷入了深深的懷疑,難道此人目的真是為了獲得公平公正待遇?

剛才的談話簡直大起大落,讓鄒禦史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實在搞不懂,這個廠衛少年特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好像沒有任何現成標簽可以定義,實在太奇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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