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棲月急匆匆跑到隔壁桂花嬸家,敲響了門。
“桂花嬸子,在家嗎?”
來開門的是阿貴叔:“是裴家媳婦兒啊,有什麼事嗎?”
“阿貴叔,裴寂淵今天上山打獵受了點傷,家裡沒有乾淨的紗布和金瘡藥,我想問問您家裡有沒有,我借用一下,明天買了新的還回來。”
阿貴叔連忙給她拿來:“有有有,我這做木工活的,這些東西家裡多得很,你拿去用吧,不用還。”
江棲月道了謝,匆匆跑回來。
推門時,正看見裴寂淵背對著門口,單手脫下破損染血的衣裳。
燭光勾勒出他寬厚的肩背線條,肌肉隨著動作起伏,那道猙獰的傷口從手肘一直蜿蜒到小臂。
江棲月小心翼翼地湊近,觀察著他的傷口。她的指尖剛碰到他繃緊的手臂,就感覺男人渾身一顫。
裴寂淵下意識要躲,卻被江棲月按住手腕:“彆動,我給你清理一下。傷口沾了泥土,不清理會化膿的。”
她拉著裴寂淵在床邊坐下,用乾淨的手絹沾著白酒擦拭血痕,儘管已經很小心了,但碰到某些地方時,裴寂淵還是會忍不住顫動一下。
她輕輕吹著傷口,呼吸拂過他臂彎:“我給你吹吹。這樣還疼嗎?”
“……不疼。”
其實疼的,但這些傷和之前的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現在還有個小心翼翼上藥的江棲月。她動作柔柔的,像小貓一樣,乖順得不像話。
江棲月低頭塗藥時,一縷發絲垂落,掃過裴寂淵的指尖。
他蜷起手指,喉結滾動——這麼近的距離,她能清晰看見自己臉上扭曲的疤痕吧?
“好了。”
江棲月塗上金瘡藥,係好紗布,突然伸手拂開他額前碎發。裴寂淵猛地後仰,凳子都差點坐不穩。
“躲什麼?”
江棲月無奈:“你額頭上也有傷。是今早打獵刮到的?”
裴寂淵這才想起穿越荊棘叢時,確實有樹枝劃過額頭。
他僵硬地點頭,卻見江棲月忽然湊近,一縷幽香混著藥草氣息撲麵而來。
“不要亂動啊,蹭到傷口還是你疼。”
裴寂淵比她高出不少,她要給裴寂淵的額頭上藥,隻能跪坐在床邊,一隻手扶著裴寂淵的肩膀,另一隻手仔細地上藥。
湊得太近了,近到他似乎一轉頭,就能直接吻上她纖細雪白的脖頸。
她清淺的呼吸打在耳邊,熱熱的,癢癢的。裴寂淵覺得,他在急速升溫。
江棲月對這一切倒是渾然不覺,指尖輕輕點塗傷口,隨後撫摸到他臉上:“這道疤……”
裴寂淵垂眸,果然還是要在意嗎?
“是怎麼弄的啊?我瞧著像是燒傷呢。”
現在能光明正大地觀察這個傷疤,確實是難得的機會。按照養膚古劄上寫的,這種程度的燒傷疤痕,至少需要用三個療程的玉容煥顏膏。
“……是燒傷,桐油潑的。”
江棲月瞪大眼睛:“熱油?”
“嗯。”
“天哪,那得多疼啊。你是得罪人了嗎?為什麼會被人潑桐油啊?”
裴寂淵抿唇,移開目光。
江棲月明白了,他不想提。
於是自然地撇開這個話題:“對了,我知道一個藥膏的配方,這個藥膏治療疤痕有奇效。明天我去賣鹵肉,順便找藥鋪問問,看看能不能收集到這些藥材。”
“不必麻煩。”
裴寂淵偏過頭,避開她柔軟的指尖:“這副模樣……我早習慣了。”
江棲月正收拾藥瓶的手一頓:“可這傷會疼的吧?天氣變化時也會發癢的。疤痕也是傷啊,也是要治療才能痊愈的。”
她突然拽住他袖口:“你看,就像這道新傷,若不好好處理也會留疤的。傷在臉上多不好看啊!”
燭火劈啪炸響,裴寂淵望著她映在牆上的剪影——那麼嬌小一個人,卻出乎意料地不怕他。明明這邊其他人看到他都避之不及,她倒好,這才嫁進來幾天,就敢這麼跟他說話了。
不過……他還挺喜歡這脾氣。
“你很在意這些疤痕?”裴寂淵低頭,認真地盯著他。
江棲月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啊。”
裴寂淵心臟猛地沉下去,卻聽她接著道:“哪個姑娘不希望自己的夫君高大俊美啊?你們男人娶妻不也喜歡漂亮的嘛。”
她突然伸手戳了戳裴寂淵完好的右臉:“而且……明明你這邊長得挺好看的,要是一直被這疤痕影響著,多可惜呀。”
裴寂淵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你”他喉結滾動,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是嫌棄這道疤嗎?”
江棲月的手頓住了。她抬頭對上裴寂淵深邃的眼眸,才發現男人緊繃的神情,有些執拗地盯著她。
她突然笑了,指尖輕輕描摹他疤痕的邊緣:“我在意的是你疼不疼,會不會被人指指點點受委屈。你人這麼好,我嫌棄你乾什麼呀?”
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土牆上,交疊成親密無間的形狀。
裴寂淵的嘴角不受控製地翹起。
“外表算什麼?”
江棲月掰著手指細數:“你會打獵養家,會給孩子雕小木馬,明明不善言辭卻總默默做好一切,人還特彆體貼,執行力也很強……”
她突然捧住裴寂淵的臉,笑嘻嘻地捏了捏:“這樣的夫君,打著燈籠都難找。我寫嫌棄你乾什麼?”
暗黃的燭光下,裴寂淵的耳根紅得像要滴血。
他倉皇起身出門:“我還沒洗臉。”
當晚,他躺在地鋪上,心情起起伏伏。
一會兒是丞相害他全軍覆沒之仇,一會兒是他帶著三個孩子被人用異樣眼神看著,一會兒又是江棲月的笑臉和她說過的話,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根本睡不著。
他看向床上,江棲月似乎已經睡熟了,朦朧月色灑進房間,他隻能看到床上的一個模糊輪廓。
饒是如此,他也覺得心尖暖暖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把昨天的獵物全部剖開,處理得乾乾淨淨。
江棲月一起床,就看到昨天的兩大頭野豬已經被分的七零八落,裴寂淵按照不同部位分了大大的肉塊,野雞野兔也變成了一堆肉,一堆毛和兩張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