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已到[起床]計劃時間……】
恍惚之間，路明非睜開眼。
一整天隻睡了三小時，似乎又達到了身體的極限。久違的倦意悄然湧現些許，他下意識地貪戀著柔軟而溫暖的床。
但伴隨著【警告，電擊倒計時】的聲音響起，這一縷倦意很快如同見到陽光的薄霜消融。
完全清醒的路明非一下子像烤麵包機裡的麵包片一樣跳出被窩，正要如往常那般，完成起床後的洗漱工作時，腳步微微一頓。
他想起昨天晚上……不對，準確來說是今天淩晨睡覺之前，用【電磁感應】發現的那些東西。
毫無疑問，那些就是竊聽器和隱蔽攝像頭，數量多到誇張！
發現這點那一瞬間，路明非想起了一部電影，名叫《楚門的世界》。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檔熱門肥皂劇的主角，他身邊的所有事情都是虛假的，親人和朋友全是演員，所經曆的一切都會被通過各種攝像頭在外界播放，但他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那是一個完全人為搭建出來的虛假世界！
難道自己也是“楚門”？
這個想法實在是過於可怕，以至於讓路明非第一時間如墜冰窖。
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這不可能。
製作一個完全虛假但又毫無破綻的世界，就為了讓自己無法察覺？先不說能不能做到，對方就算真有這能力，圖什麼啊！
與之相比，更具可能的，是另一個原因。
路明非想到先前，葉勝提及過的一件事——對血統等級為s的重要混血種，一般有全方位的高等級保護措施……
這總不能是對外合作分部安的吧？路明非覺得葉勝和張山風老師乾不出這事。
難道是卡塞爾學院本部？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外地的幫會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其他隱藏的，圖謀不軌的家夥……
路明非可沒忘記當初被疑似死侍盯上還操縱大貨車司機想要送他去西天的事，隻不過一計不成對方就再沒出過手了，如同潛伏在暗中的毒蛇，耐心地等待著給出真正致命的一擊。
無論如何，這件事終究是要解決的，路明非可沒有當“楚門”的癖好！
但三小時前的路明非，實在是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精力了。
他本就有些疲倦，然後又在使用【電磁感應】的過程中大量消耗了精神，這種消耗的幅度固然沒有十秒徹底榨乾的那種誇張，但路明非震驚之下，為了探查並記憶那些竊聽器的位置，使用的時間有些久。
到最後，路明非自己現在都回想不起來，當時他到底是被榨乾之後徹底暈過去，還是主動結束【電磁感應】的詞條選擇入睡的……
“但現在，我可以開始了……”
他去房間裡的衛生間時，還帶上了手機。一邊洗漱，一邊找到楚子航的聯係方式。
如果說，要在身邊的人裡找一個絕對信任，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的人，那路明非會毫不猶豫的給出一個答案——楚師兄。
人的一生中，總有幾次該覺得自己看見了天堂之門被打開。
當年的陳雯雯給路明非開了一點，但沒開徹底。直到那個下午的青檸籃球館室內籃球場，那次與楚子航意外的碰麵，仿佛天堂之門徹底轟然洞開。
自那之後，儘管在他奮力攀爬的過程中沿途儘是美麗風景和漂亮天使，可楚子航就是那個對仍處於黑暗地獄之中的他第一個伸出援手的……最重要的人。
按照路明非的話來說，那就是“就差桃園結義歃血為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真兄弟！
時間是淩晨四點多，正常人類，哪怕是混血種，此時也大多都在休息之中。路明非沒有直接一通電話過去，而是編輯短信。
【師兄，中午來吃飯嗎？順便再排練一遍節目】
他編輯完畢後，審視一遍，這才按下發送。
在短信中直接說明原委是不可能的，路明非現在實在沒有什麼安全感……他嚴重懷疑自己的手機都被監控了！
所以他用了這個合理到不能再合理的借口，打算等到中午，找個隱蔽並絕對安全的地方，再和楚子航詳細說明，兩人一起探討解決辦法。
但令路明非沒有想到的是，他發完消息，剛將手機放在一邊，接觸到瓷麵洗手台的手機便震動一聲，自動亮屏，提示他收到一條短信。
那是……楚子航的回複。
【好。】
一貫的簡單直接，很符合楚子航的風格，但問題在於……這可是淩晨四點啊！
路明非忍不住又發了條短信詢問。
【師兄，你平常都這麼早起的嗎？】
楚子航的回複很快到來：【不，睡眠比較淺，短信震動也會醒】
路明非恍然大悟：【哦哦，那師兄你接著睡吧，中午見！】
【好。】
短信對話到此結束。
楚子航又等待一會，確定路明非沒有再準備發送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槽或是其他還沒說的事，才將手機放到一旁，閉合雙眼。
他的睡眠確實比較淺，但還沒淺到會因為短信震動而醒來的程度。能及時醒過來並回複路明非的消息……是因為他設置了特殊提示音。
無論是路明非的短信還是電話，都會確保能在第一時間察覺並接到。
當然，擁有這份待遇的不隻是路明非一個，還有他媽媽蘇小妍。
危險有好些天沒有到來了，一切似乎歸於安全。可楚子航不敢有分毫放鬆，隱隱約約中他總能感覺到這不是徹底的安全，而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安靜。
但這種預感沒有證據。正如哪怕他見過奧丁也沒有對卡塞爾學院說出一樣……在沒有證據的時候，以他的實力和身份，談及一件如此重大的事，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奧丁是一個很可怕的敵人。可怕在於實力超群的同時還擁有著足夠的耐心，在這座城市隱藏了那麼久都沒被人發現，像是陰暗中的毒蛇，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會足夠致命。
“可祂究竟要做什麼呢……”
楚子航心想。
……
路明非洗漱完畢，選擇性地將那些攝像頭和竊聽器忽略，穿衣服時也沒有刻意避開有竊聽器的款式。
所有外套都有，完全避不開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的原因是——在沒有得到一個最合適妥善的辦法處理之前，暴露出自己已經發現這件事，毫無疑問是愚蠢的！
先前是敵暗我明的局勢，獵人往往是隱匿於黑暗之中的，而路明非就是那個在明麵上的獵物。
可現在，獵物發現了獵人。
是直接呲牙咧嘴地開啟“棘背龍”形態導致暴露；還是佯裝不知，暗中布下陷阱，來一波身份的互換，從獵物轉為獵人？
這都不能算是道選擇題。
所以他必須偽裝好，將這件事徹底忘在腦後，佯裝一切正常。
仕蘭中學的寒假補課時間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結束。
不過路明非還是需要進行晨跑的，這晨跑倒是不用直接跑到仕蘭中學了。根據日程計劃表給出的要求，隻要滿足相同距離，也就是一個五公裡即可。
有一個好消息是他不需要背書包和換洗衣物了，負重一下去肯定會輕鬆許多。
“我們今天還是往學校的方向跑，和以前一樣的路線，隻不過跑一半就轉回來，怎麼樣？”
路明非看向身邊的零。
“好。”零淡淡地說。
正當路明非要拿鞋穿時，他的手被零攔住了。
“怎麼了？”路明非一愣。
“穿這雙。”
零遞過來一雙嶄新的salotx，這雙擁有防撞包頭和箭頭凸耳的鞋看上去與普通的鞋子明顯不同。
他下意識地翻過來看了一眼，看見狼牙般的防滑紋。
可忽然讓自己換上防滑鞋是為什麼？
“哦……”
路明非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換上了。
很合腳。
眼看著零也換上同款的女款後，兩人準備出門。
當屋門被路明非推開，一股陌生的寒意順著縫遊動而入，擠入屋內溫度適宜的暖氣之中。
“哇……”
他走出門，發出下意識的感慨。
體感溫度明顯比昨天低了不少，而變化最明顯的，是那種濕意。
空氣仿佛吸飽了沉甸甸的水意，不是凜冽的乾冷，而是黏稠到幾乎能攥出水來的濕寒。夜色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霧氣在暗淡的路燈光芒下氤氳若現。
地麵、路燈燈柱，乃至柵欄和綠植上，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塗抹著一層銀白色的霜，比起昨天與前天顯然更加厚重。
整個城市仿佛都被這霜拖入了一個冷且靜的氛圍中，凝固成一幅巨大的的冰冷版畫。
“天氣預報報道過，有來自北方的強冷空氣團南下，氣象台發布了大範圍霜凍黃色預警。”
零走到他身邊，語氣一貫的平淡，卻帶來令人完全無法抵擋的暖意。
“所以你給我換了防滑鞋……”路明非恍然大悟。
話說冷麵冰山係的人難道都有“心思縝密”這個特點麼？楚子航是這樣，零也是這樣，好像就沒有他們考慮不到的事！
兩人小跑著彙入道路，那些冰霜在專業級彆的防滑鞋下沒能影響路明非的跑步節奏分毫，要是沒有……路明非嚴重懷疑自己會不會摔倒。
這時零主動開口了。
“霜凍的形成物理原理是什麼？”
“啊？”路明非一愣。
“叫我零老師。”
路明非明白了，這是零已經開始進入角色，她要現在就開始當老師，在跑步的過程中開始考驗、教學！
“零老師。”
路明非先是喊了聲，然後回答。
“當近地麵空氣冷卻至露點溫度以下時，水汽跳過液態階段，直接凝華成固態冰晶，附著在低溫物體表麵形成白色霜花……”
回答完後，他心裡不免有些犯嘀咕——這不是初中級彆的物理知識嗎？零問這種問題是不是太小瞧了他一點，好歹他也算是完全掌握高中物理知識的人……
“嗯。”
零淡淡地點頭。
“在霜凍形成過程中，過冷水蒸氣（氣相）需越過能量勢壘凝華成冰晶（固相）。考慮溫度為……
已知，冰的摩爾體積為……水蒸氣摩爾氣體常數為……冰水蒸氣界麵張力為……冰的摩爾熔化焓為……
請證明：彎曲冰晶表麵的平衡蒸氣壓滿足開爾文公式……”
“等，等等，是我跳過了幾分鐘的時間嗎？還是這個世界哪裡出現了問題？”
路明非大驚失色。
怎麼直接就跳到這個階段了？
剛才不是還在回答初中物理那種過家家級彆的問題嗎？怎麼現在一下子就跳到大學物理熱力學題目了？甚至涉及了亞穩態相變動力學和極步式自由能曲麵分析，還要求運用克拉佩龍方程和開爾文公式……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網上流傳的那個段子——
某大一新生在上高數課時，剛開始聽著覺得很簡單，於是低下頭撿了個筆，再抬起頭的時候就完全聽不懂了，直到後來結課都沒能再聽懂一節課！然後不出意外地喜提掛科。
當然，以《高等數學》的難度，是不至於到這種級彆的。大多數在這門課上掛掉的人絕非隻撿了一次筆，而是大十幾節課都沒聽，也沒有在之後的老師“考前勾畫知識點”上留神。
給原題都不樂意看，這種人不掛誰掛？
但符合這個段子的絕非沒有，恰恰相反，相當多！尤其是到比較高深的一些學科，什麼《量子物理》、《拓撲學》……到那時候才算是真的進入“正式修行”的世界了，此前所有的一切都屬於在“練氣”打基礎。
“不會麼？”零淡淡地問。
她是正在跑步之中的，可氣息沒有半點不平穩的意思。這一瞬間她看上去就是坐在那裡，手持教鞭，對不成器學生投來失望眼神的嚴厲冰山老師……
“會！你等我想想。”路明非下意識地回答。
這種時候怎麼能夠說不會？雖然物理和數學一樣擁有“不會就是不會”的性質……但路明非有這個自信！
隻是需要一點時間……他還在跑步呢，有氧活動期間，大腦不能滿功率運行啊！
於是，就在這樣奔跑著，思考中。
第十二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