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了馮昌海和兩個老夥計留在原地。
其中一個抬頭望向羅小錦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高聳的雀巢山,不無擔心地對馮昌海說道:“少鏢頭還在那個賊人手上呢,咱們這麼做,是不是不妥啊。”
要說馮昌海不擔心,那也不儘然。
但抿抿唇瓣之後,總鏢頭還是擺了擺手:“無妨,咱們一路走來,對那姓裴的也算有些了解。”
“有甚的了解?”
些許乾糧果脯,裴夏就願意教授化幽的訣竅。
可見這人知恩義,性慷慨,是個好人。
退一萬步講,就算裴夏意識到是馮昌海揭發的,那仇也是馮昌海的,不會算到一無所知的馮席身上。
這就是好人,不欺淩弱小,不傷及無辜。
馮昌海拍拍胸脯,舒氣道:“還好他是個好人,不然我可怎麼敢害他呀。”
……
雪燕門大陣封山的第二天正午。
宗門客舍的戒嚴被解除了。
有弟子前來通知,說刺客已經被宗門抓獲,不久之後護山大陣就會關閉。
此次雪頂風波眾多,讓來客們都受驚了,後續的祝壽便就作罷。
大家如果還想在雪頂賞景,雪燕門願意招待,若要下山,那現在就可以收拾行李了。
聽到這話,左山派的修士們立馬不乾了,紛紛叫嚷著要給孫師兄報仇,關於凶手一事,無論如何也得有所交代。
雪燕門對此回應,隻說稍後會邀請井幫、左山派、和虎鶴劍閣的同道前往主殿,共同審議凶手。
徐賞心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是有點無措的。
咋說呢。
他們本來也不是什麼虎鶴劍閣,就算是,馮席也不是他們一夥的,沒想到這一下自己還成受害者家屬了。
她和梨子在院裡大眼瞪小眼,一邊嘀咕裴夏怎麼還不回來,一邊想著,等會兒該讓誰去。
徐賞心年紀大些,但陸梨明顯更有江湖經驗,考慮到這兩位攥在一起都捏不成個拳頭。
她們決定,要是裴夏到時候還不回來,她們倆就一塊兒去看看這個凶手是何方神聖。
然後,院門被推開,裴夏回來了。
男人扭著脖子,一臉疲憊,進到院裡,就找個石凳坐下,朝屋裡喊:“熱茶有嗎,遞一杯來。”
徐賞心和梨子探著腦袋望他:“什麼情況了?”
裴夏朝她們擺擺手:“收拾東西,一會兒忙完了咱們直接下山。”
聽這意思,果真是已經解決了。
等姑娘回屋,把換洗衣裳、乾糧、水囊、和最後那點散碎銀兩都打包起來,院門外恰好傳來敲門聲。
一名弟子在門外喚道:“裴公子,請往主殿。”
徐賞心背起行囊,陸梨爬到了裴夏脖子上,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出門向主殿走去。
和左山派不同,雪燕門前來傳喚的時候,隻邀請了李檀姑娘單獨前往。
畢竟左山派這邊人數眾多,一股腦都帶過去,群情激憤之下容易出亂子。
孫廷峰已死,現在這裡麵說話算數的,也就隻有李檀了。
對此李姑娘倒是表示理解。
隻不過等她真的到了雪燕門主殿,卻發現,偌大的宗門樓閣裡居然隻有寥寥幾個人。
那些仆役侍從,包括護衛都被屏退了。
說好的井幫修士,也未有人來。
寬闊的大殿中,隻有正中的許濁風,雪刀冰劍許謀許川,以及站在一旁的裴夏三人。
李檀還沒來得及錯愕,許謀許川就已經把她身後的大殿門扉關上了。
“事涉宗門隱秘,不好外傳,”許濁風看著這位倩影獨立的庶南第一美人,“還請李姑娘見諒。”
秀眉蹙起,李檀看向許濁風:“您是?”
“在下,許濁風。”
女人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驚愕,大名鼎鼎的白衣天識,此時居然就在雀巢山上。
她環顧四周,心跳慢慢開始加速:“那,那個凶手呢?”
許濁風看向裴夏。
裴夏把自己頭上的陸梨拔下來,遞給了徐賞心。
然後走到李檀麵前。
看著對方嬌美的麵容,裴夏歎了口氣:“你已經意識到了,不是嗎?”
李檀咬了咬嘴唇:“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也是,你死事小,但如果暴露行凶,整個左山派都要麵對雪燕門的報複,是沒法承認。”
裴夏看著她警惕戒備的神色,不禁笑道:“你的心理素質是不錯,到現在也沒有露怯,說實話,如果不是某個巧合,想要找出你來,我恐怕還得多費不少時間。”
李檀微眯起眼睛:“巧合?”
“對,關於馮席。”
“說實話,我看到馮席死了的時候,非常驚訝,我完全不能理解,他憑什麼會死?他和雪燕門,和其他門派,都沒有任何關聯。”
“這讓我覺得,這可能真的是隨機殺人,而凶手應該是一個實力驚人的瘋狂怪物,比如……一個鬼女。”
李檀神情不變:“鬼女?”
“對,有人給許老掌門送來了一份秘密的賀禮,是一個被擒獲的鬼洲鬼女。”
“李姑娘可能不了解,這鬼女生的極美,是一些獵奇者眼中極佳的藏品,而這些異族先天體魄強盛,個彆高手甚至能比肩開府境。”
李檀聽到裴夏的話,視線微垂,像是在思索:“所以,是這個鬼女傷了老掌門,然後流竄到雪頂,隱匿在暗中殺人?”
“首先,她不是傷了老掌門。”
裴夏走到一具屍體旁,掀開了遮蓋著麵容的白布:“她殺了許程風。”
李檀神色震動,仿佛許程風的死對她造成了極大的衝擊:“能殺死老掌門,那這份戰力確實驚人,雪燕門已經將她抓捕了嗎?”
“沒有,她消失了,怎麼都找不到。”
裴夏聳聳肩膀:“雪頂就這麼大,找了兩天,一點蹤跡都沒有。”
李檀一雙妙目緊盯著裴夏:“不是說,已經抓獲了嗎?”
裴夏笑笑,忽然沒由來的說了一句:“李師姐,你的眼睛很好看,讓人印象深刻。”
說完,他走到另一具屍體旁,掀開了馮席臉上的白布,“你還記得我剛才跟你說,這裡麵有個巧合嗎?”
一股極為不妙的預感,從李檀心中升起。
“你應該不曉得,來雀巢山這一路,我其實是和馮鏢頭他們同行的。”
“而我呢,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有天夜裡,我聽到異響,便悄悄起身查看情況。”
“結果就看到年輕氣盛的少鏢頭,在對著押送的鏢車犯錯。”
裴夏說的很慢,而他的緩緩道來,每一句,都讓李檀那雙好看的眼睛越睜越圓。
他望著這位左山派的師姐:“那天晚上月光很亮,我看到鏢車裡有個赤裸的美人,手腳被鐐銬束縛,臉上還帶著半塊鐵麵,隻露出一雙眼睛,很漂亮。”
“鬼洲鬼女,形貌幾與人類美女無異,除了體內的劇毒,最大的區彆隻在兩處。”
“一個是宛如玉質的蒼白皮膚,一個是口中的尖牙。”
“正是那籠車中人帶著的鐵麵、殊與人異的肌膚、以及尋常女子絕對無法忍受的當眾赤裸,讓當時暗中窺視的我,理所當然地將其認成了鬼女。”
“當然,這沒什麼可恥的,畢竟……許程風也沒有認出來,不是嗎?”
看著女人眼中終於開始顫抖起來的瞳孔。
裴夏歎了口氣:“李師姐,你這一路確實不容易,自囚籠車,赤身裸體,不吃不喝,還要忍耐馮席一路上的汙穢自瀆,換旁人說與我聽,我真的很難相信,有人能做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