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叔，前麵就是伊川縣了，距離洛陽也就半日的光景，現已是酉時。”
李文忠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問道：“您看咱們今晚是在伊川縣安營紮寨，還是原地安營紮寨？”
雖然陛下讓兩人率軍出征，但有個主次。
顯然湯和是本次征討大軍最高統帥。
湯和拿起陛下禦賜的懷表看了看，點頭道：“就讓大軍沿著官道兩側駐紮吧，今日是大年三十，趕路也不急著這一天。”
兩人身邊的副將得到李文忠的吩咐，調轉馬頭，往大軍後方通知去了。
湯和從馬背上下來，緊了緊身上的軍大衣：“今年的冬天，比去年還冷。還好陛下給咱們準備好了一切物資，要不，這種天氣真不適合大軍行軍。”
李文忠也附和道：“是啊，就拿那凍瘡藥來說，沒有這個，咱們行軍速度恐怕還要慢上三成。”
不光是凍瘡藥，在大軍走了二十日的時候，陛下讓人送了二十來輛蒸汽板車。
彆說那些士兵，就連他們這兩個大將軍都被驚得差點下巴掉一地！
他們隻在書本中看到過三國時期，諸葛丞相為了方便行軍弄出什麼木牛流馬，不需要人力，牛車馬車就能自動行走。
當然，這種事，大家也就是看個樂嗬，沒有人當真。
不用牛馬牽引，車就自己能跑，這種天方夜譚的事，連三歲孩童都不會相信！
直到那冒著黑煙白霧，伴隨著巨大轟鳴聲的板車跑到兩人麵前，湯和跟李文忠才回過神來。
經過送車小官的講解，兩人才聽懂了。
原來陛下讓工匠根據燒水，沸水騰起的蒸汽能頂開壺蓋的原理，弄出來的蒸汽機。
這蒸汽機也並不是不吃不喝就能跑。
要不停往裡麵加水加石炭才行。
不過這蒸汽板車不像牛馬那樣，走一會兒就要停下來休息片刻。
這鐵疙瘩不會疲倦，隻要注意加水，加碳，就可以一直跑下去。
並且還能調節速度。
有了這二十多輛蒸汽板車的加入，大軍後麵的民夫部隊，壓力小了許多。
至少不會掉隊太遠。
也不知這東西是誰人造出來的，腦瓜子好使到這種程度。
用水壺燒水，都燒了幾百上千年了，彆人沒想出來的東西，偏偏此人卻想到了。
等大軍把帳篷搭好，天色暗了下來，冬日的白日就是短。
今晚隻是臨時過夜，湯和沒讓人搭將軍帳篷。
搭建的是那種適合兩人露營的寬大帳篷。
帳篷裡麵有個小帳篷用來睡覺，剩餘的空間能放下一張折疊的桌子跟幾個凳子。
湯和掀開帳篷簾子跟李文忠兩個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兩個小兵正在往爐子裡麵放著木材。
“來人！”
湯和朝著外麵喊了一聲。
一個副將彎著腰走了進來：“大將軍有何吩咐？”
湯和沉思了片刻，道：“你讓章泰（押運官）給士兵一人發兩袋泡麵，一盒壓縮餅乾，半盒壓縮肉罐頭，半罐壓縮蔬菜，讓士兵們也能吃上一頓好一點的年夜飯。”
副將抱拳領命，走出帳篷。
李文忠脫掉長靴換上輕便緩和的棉鞋，打趣道：“湯叔，你終於舍得把這些好東西拿出來給大家吃了啊！”
那泡麵，當初還是陛下給二人各泡了一桶，讓他們嘗嘗鮮。
泡麵的味道讓李文忠一直記到現在。
這次出征，陛下給大軍配備了二十萬箱的泡麵，結果湯叔從來沒拿出一袋出來給大軍嘗嘗。
就連自己都不被允許。
說什麼等到打敗元軍後，大軍慶祝時，才拿來食用。
沒想到，今天，湯叔居然拿出一些，讓大家當年夜飯吃。
……
“大牛，帳篷還沒搭好？”
一個把軍大衣裹住腦袋的兵卒從自己的帳篷中探出腦袋，對著旁邊還撅著屁股搭帳篷的大漢詢問道。
“差不多了！”
大漢拉開帳篷簾子，把背著的包裹扔進帳篷，刀槍兵器放在帳篷外：“二狗，今日是年三十，有不有想家？”
被叫做二狗的漢子把腦袋從大衣中露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帳篷門口：“想！每年這個時候，俺娘就會給俺烙餅吃！”
“俺娘烙的餅又香又鹹，可好吃了！”
二狗是今年剛參軍的，原本隻是在安慶府當一名府兵。
結果被征調，北上伐元。
這也是二狗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
剛開始，二狗聽軍中的老兵說，冬日行軍，十萬人有一萬多人會被凍死，還有四五萬人會被凍傷，那些凍傷的人，又有一半會留下殘疾。
二狗起初忐忑不已。
他當初聽說當兵能填飽肚子，於是腦袋一熱就報了名。
如果為了填飽肚子被凍死，恐怕家中的老娘會哭的死去活來。
好在，大將軍給大家準備了暖和的衣褲鞋子，連睡覺的帳篷都是單人的。
二狗發誓，他一輩子沒穿過如此暖和的衣裳，如此昂貴的鞋子。
趕路時，隻要把腦袋縮進軍大衣，兩個耳朵暖和著呢！
唯一讓二狗不爽的就是，臉蛋居然出現了凍瘡。
白天還沒什麼感覺，隻是一到晚上睡覺時，兩個臉蛋奇癢無比，想抓，又怕抓破了相。
後來軍中給發什麼凍瘡藥。
像油膏一樣的凍瘡藥，真管用。
二狗塗抹了幾天，臉上就不癢了。
原本打算把凍瘡藥攢下來，拿回去給娘用。
這樣娘冬天給陳員外府上洗漿衣，手就不會被凍裂了。
奈何軍中不許，那凍瘡藥早就被收走了。
大漢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咱年三十可不止吃烙餅，早在臘月初，咱們村子就組織人手進山打獵，什麼野兔野雞，野豬等等。”
“打著野貨，整個村子分著吃。”
“年夜飯，咱家有麵條，有肉，還有泡菜，烙餅……”
“嘖嘖，那滋味！你吃上一頓，做夢都會笑醒！”
二狗聽大牛說得口水直咽，自己也跟著咽了一大口口水：“大牛，你說今日大將軍會不會讓咱們開開葷？”
這一個月，大軍基本沒吃過肉，隻是偶爾菜裡有幾滴油水而已。
大牛搖了搖頭：“你想得美呢！讓十萬大軍跟六萬民夫都吃上肉，你知道需要殺多少豬羊嗎？”
二狗聞言，眼中露出一絲失望之色，訕訕的笑道：“咱就是問問，問問而已。”
就在這時，他們小隊的隊長領著幾個穿著夥夫衣服的走了過來。
“大將軍說，今日每人領取兩袋兩袋泡麵，一盒壓縮餅乾，半盒壓縮肉罐頭，半罐壓縮蔬菜，這些就是你們兩人的東西。”
“分著吃，記得千萬不要給老子爭食打架！”
小隊長對著兩人叮囑了一句，帶著幾人沿路往前而去。
“這是什麼？為什麼上麵還畫著麵條跟肉？這麵條又為何這樣奇怪？”
“我咋知道？”
大牛沒有理會二狗，拿起鐵罐頭，不知怎麼打開，看了一眼旁邊的同袍，發現他們正拿著刀，把上麵的蓋子給撬開，也學著撬開了蓋子。
“這是肉？”
大牛用力的嗅了嗅，一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