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和人間不同,一旦踏上修仙之路,便和凡界有了層隔膜,下一次再回雲夢城也不知是何時,楚臨則打算和楚武敘敘舊再走,順便贈與一些靈石丹藥作為感謝。
影壁後傳來腳步聲。
楚臨則抬眸看去,在一群人中並未看見楚武的身影,他不自覺皺了下眉。
跑在最前麵的人是個紅衣勝楓的少女:“你害得我哥哥還不夠慘嗎?還來找我哥哥做什麼?”
楚臨則對紅衣少女並沒有什麼印象,眉心微微蹙著:“楚武怎麼了?”
“我哥哥他……”
少女話未說完,就被匆匆趕來的楚老爺厲聲製止了:“笛兒,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全都忘了!”
楚挽笛被楚老爺一教訓,頓時收起了氣焰,但一雙杏眼卻還是惱怒地盯著楚臨則,似乎對他有很大的怨氣。
楚臨則看向楚老爺,楚老爺年逾五十,子嗣眾多,興許是精氣神都用在了床笫之間,兩鬢已經生了白發,人瞧著精神也不算太好。
“楚老爺,楚武怎麼了?”楚臨則又問了一遍,他心中已經生出了些不好的猜測。
難道在他離開雲夢城後,寧晉又來找了楚武?
楚老爺看著麵前氣度不凡的少年,憶起自己那個義薄雲天的大兒子,心裡也不是半點波瀾沒有。
但那又怎麼樣呢?
在雲夢城,寧家就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連朝廷命官都上趕著巴結討好,他們一個鄉紳之宅,怎敢同日月爭輝?
楚老爺平靜道:“楚武幫你打造刺殺寧晉的弓箭,寧晉醒後找不到你報仇,自然要來找武兒,我讓武兒連夜逃命去了,已經四五年了吧,武兒沒再回來。”
楚臨則聽完,看向楚挽笛。
紅衣少女緊咬著嘴唇,杏眼已經紅了一片,濕噠噠的淚水將睫毛粘在一處,見楚臨則望過來,她猛地轉過了臉。
楚老爺並不歡迎楚臨則。
這個少年慧根早生,與武兒相差八歲,但武兒在他麵前卻更像是臣服者,空長了年歲,實際卻總是聽少年吩咐。
楚老爺沒有請楚臨則進去坐坐,喝盞茶,語氣裡的逐客之意十分明顯。
楚臨則身影離去,楚老爺緩緩鬆了口氣。
方才下人通報,說來了位高人要找武兒,他並未猜到會是楚臨則。
得罪了寧家,楚家小兒竟然也敢回雲夢城,莫非覺得學了點三腳貓的修仙技法,就可以對抗寧家了?
紅衣少女的表情和話語漏洞百出。
楚臨則折返了回去。
楚臨則確認,楚武的這個妹妹是沒有見過他的,那為何一眼就認出他是害楚武的人?
寧家在雲夢城隻手摭天,楚武真的逃掉了嗎?
“爹,他就是楚臨則,你剛剛為什麼不派人抓住他?寧家人不是說想要哥哥回來,就要用此人換嗎?”
楚老爺的胳膊被楚挽笛焦急地拽著,他沉下臉:“冒冒失失,你以為府裡的家丁能攔得住他?差點打草驚蛇!”
楚老爺招呼了個家丁過來:“你去寧家報信,跑快一點,就說楚臨則回來了。”
家丁領命而去。
楚挽笛回了廂房,小丫鬟看見小姐紅腫的眼睛,連忙跑出去找雞蛋準備給小姐熱敷。
楚挽笛坐到梳妝鏡前,紅著眼睛看著鏡中的自己,隻希望家丁跑得再快些,那個少年走得再慢些,寧家能派人把楚臨則抓住,將她哥哥還回來。
“哥哥,你怎麼那麼傻啊……”
楚挽笛想到哥哥遭遇過的那些非人折磨,以及自己溜到城中看見的那一幕,眼裡的淚水又開始往外溢。
“你……”楚挽笛震驚地看著銅鏡裡多出的模糊身影,猛地轉過頭,“你沒走!”
少年神容冰冷,言簡意賅:“楚武到底怎麼樣了?寧家人將他抓走了?關在哪兒?”
楚挽笛眼裡儘是驚恐和慌亂。
這人走路為什麼沒有聲音?
她抿緊唇,指甲僵硬地摳著桌麵:“我爹,我爹不是同你說了,我哥逃命去了,沒有回家。”
“我沒什麼耐心”,楚臨則嗓音低寒,他答應過師尊,兩日後趕回落霞峰。
楚挽笛沒想到這人生得好看,卻是絲毫不憐香惜玉的。
還是大哥朋友呢,一柄寒劍直接抵在了她的眉心,而少年根本就沒有握著劍,這劍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憑空出現的。
楚挽笛想到爹爹說此人修了仙,楚府滿宅的家丁都打不過他,這會兒是真的信了。
她咬了咬下唇:“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從寧家人手中救回我哥哥嗎?他是被你害成這樣的!”
“寧家人將他怎麼樣了?”楚臨則語氣變冷。
楚挽笛哭道:“寧家人抓不到你,就來了我家,他們查出我哥幫你造弓箭,還收留你……那些人就把我哥哥當成了活人箭靶子,將我哥哥扒光了供人射箭取樂,還拉著我哥哥遊街……這就是開罪寧家的下場!”
楚臨則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攥緊,龍魄劍消失在少女額前。
楚挽笛抬頭看著他,眼淚珠子啪啦啪啦地往下掉:“我哥哥都是被你害的,你若還有點良心,就去寧家自首,換我哥哥回來——”
“沒有寧家了”,楚臨則淡淡轉身,嗓音幽寒,“我會找到楚武,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從廚房取完雞蛋回來的小丫鬟撞上冷冽俊美的少年,嚇了一跳,緊接著又被那張宛若國手畫師勾畫出來的俊美五官衝擊得有些犯傻。
下一瞬,小丫鬟直接呆傻在地,嘴裡喃喃道:“飛,飛了……”
過了好幾息,小丫鬟才像是找回自己的腳和聲音,跑進屋裡道:“小姐,奴婢拿了煮熟的雞蛋回來,奴婢剛剛看見神仙了,小姐……”
楚挽笛神色也呆滯地看向窗外。
那裡金烏已有了下沉的趨勢,雲卷雲舒,卻已經沒了少年的影子,方才的一切猶如幻夢。
楚挽笛摁住額頭,那裡方才被劍尖抵住的真實感又在告訴她,這不是夢。
害大哥受儘羞辱的人,真的回來了。
楚挽笛突然很想哭,大哥的朋友,沒有放棄大哥,但是這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