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了易容丹的時間,寧景二人走出了黑市。自然,免不了又嗅到一陣魚霧的腥味。
據陳崇說,黑市前布下的魚霧,是為了防止有妖易形,混入人世。
這般的世道下,寧景是相信誌怪之說的,畢竟連角犬這樣的異類怪獸都出現了。
聽說在九峰大陸西極的儘頭,還有一座鎮邪關,由幾個古宗鎮守,便是用作守禦妖修和人邪的。
“家父說過,那些藏在遠山裡的東西,以前也出現過幾次,易形為人,想搶奪宗門的練功丹。”
寧景聽得沉默。不知覺間,兩人走到了卸劍石旁,用玉牌取回了道劍。
約莫是易容丹快要失效,他隻覺得臉肉上的灼燒感,重新彌漫起來。
“寧兄,我需趕回山門回稟。還請寧兄切記,下月時間上鄙派共商幽境之事。”騎在馬上,陳崇不忘叮囑了番。
“再有,寧兄相贈的靈石,等我回了山門便親自交給少宗主,建山門的物資,當很快送過來。”
“有勞陳兄。”
寧景起手拜彆。
不多久,隨著馬蹄聲的響起,陳崇的身影已經直奔另一個方向。
夜色之下,寧景轉頭看了一眼黑市的方向,瞬時再無興致。此番最大的收獲,便是那枚獸鱗,當然,山門物資的事情,也算是成功解決了。
未到晨曦,在黑市邊的林子裡,依然有不少的野修,或是零散的宗門弟子,結伴往黑市走。
有人想走來易物,被寧景瞪得退了回去。
梅子林長道,夜風涼人,不知過了幾裡,寧景才鬆出一口氣。在這般的世道,殺人奪寶的事情屢見不鮮。
“駕——”
重新打起韁繩,眼看著快要出林,卻在這時,寧景皺眉停了下來。在他的前方,慘淡的月光之下,一個壯碩的高大男子,背著一個殘腿的老婦,擋在了路口。
寧景沉下麵色,有意繞開,胯下的黃鬃馬卻驀的發狂,將他整個甩了下來,不要命地往後狂奔。
從地上起身,寧景皺眉按劍。原先還在提防著殺人奪寶的惡事,不想一下子就遇上了?
借著月光,寧景看著走近的二人。發現男子麵容俊朗,而背上的老婦,則麵醜蒼老,滿頭都是亂糟的白發。
他以為是雌雄大盜。
老婦謹慎地躲在大漢背後,惡狠狠地看了看寧景,又低頭不斷碎語。
“我娘子餓。”大漢仰起頭,聲音口齒不清。
寧景退後幾步,將長劍抽了出來。黑市離得並不遠,除了靈草丹藥之物,也會有一些炙烤的山獸肉,作為填腹之物。
畢竟,大多煉氣築基境的修士,光吃辟穀丹可頂不住。
見著寧景的模樣,老婦開始怪叫,在背上用拳頭捶著大漢的肩膀,語氣不清的咒罵起來。
大漢回頭,不斷打著手勢,相勸了好幾句,才讓背上的老妻安靜下來。繼而,兩人像商量好了一般,才疾跑到寧景麵前。
“我娘子餓……吃練功丹。”
寧景皺眉,隻以為是截道,運轉靈氣聚於道劍之上,不想劍氣剛刺出,便被大漢蒲扇般的手掌,一下子死死夾住。
他驚了驚,準備死搏之時,那大漢忽然鬆了手,堆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不打,換練功丹。”
……
林子深處,篝火旁。
寧景臉龐上的凝重,並沒有絲毫消退。當然,若是他不跟著來,隻怕這古怪的二人要當場發難。
估測了一下,那大漢的氣機,比起韋茹李正這些築基境,還要強上幾分。
大漢抓起一柄匕首,剛割下半扇烤著的鹿肉,不曾想,後麵的老婦已經眼冒金光,一下子搶了過去,蹲在地上埋頭啃了起來。
寧景看得不適。
“我娘子說,黑市的人太多,就在這裡換東西。”大漢回頭,溫柔地看了兩眼。
隱約間,寧景已經覺得不對。
“我有東西,你會喜歡的。”篝火的映照下,大漢取出一張獸皮,再慢慢鋪開,裡頭儘是一些難得的上品靈草。
寧景辨認了番,難掩心底的歡喜。他並未磨蹭,將懷裡的幾枚練功丹也取了出來,遞到大漢手裡。
“對了,道友怎麼稱呼?”
大漢剛要開口,後邊啃肉的老婦,頓時又爬過來急急碎語。
“我娘子說,你不得問……下月的這個時候,我們還會來,和你換練功丹。”
“一月的時間,你未必能尋到這等靈草。”
“我和娘子……住在那裡——”大漢抬手,指去遠山的方向,卻被老婦一巴掌扇在腦袋,又急忙收了聲。
即便如此,寧景卻已經明白。他壓著情緒,腦中迅速盤算。修為要突進,山門要壯大,靈草是不可或缺之物。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大漢,以及那位正惡狠狠盯著他的老婦,很聰明的沒有追問下去。
“這次身上的練功丹少了,這樣如何,下月的時間,我們便在遠山的鳳棲口見麵。到時候,我多送你們十枚。”
鳳棲口,離著長岐峰並不遠。若遇著禍事,山門也能很快支援。
大漢狂喜不已,割下了一角鹿肉,遞到了寧景手裡。老婦看過來的眼神,也似乎沒有那般凶狠了。
“你不怕,我和娘子不亂殺人,我和娘子好好修煉,我和娘子還會找你。”
大漢還要再說,卻又被老婦製止。
夜黑星稀,整頭烤鹿吃光,大漢才重新背起老婦,衝寧景笑了笑後,這對老妻少夫才往遠山的方向走回去。
立在風中久久,寧景還有些恍惚。
不知福禍,但與遠山的瓜葛,似乎是越來越深了。原先還想追問一些遠山裡的事情,可惜那老婦過於精明了。
遠山,遠山。
寧景側過了頭,凝望著遠山的方向。幽境,凶獸,煙瘴,赤霧……在那裡,到底還有多少東西不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