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大陸,浩瀚無邊。傳說大陸上有九座仙峰,登其一可拜仙,但世人久尋不遇,這等的故事,似乎隻存在傳說中了。
九峰大陸最南陲,便是昭國。昭國往南再往南,便是落坡縣。
“這天下,居然是宗門為大。也怪不得,一個小小的火水宗都無法無天了。”聽著同騎少年的話,寧景皺住眉頭。
一般的情況下,縣衙公署沒有了威信力,反而以宗門為尊。
眼下,他們要去的地方正是縣城。那位打聽到的正義仙俠,這幾日剛好留在縣上。
“寧景,你讀書多,你覺得這事能成麼。”
“我也不知。”寧景搖頭。作為前世的銷售精英,與豺狼虎豹打交道的人,他再明白不過,沒有利益驅使的情況下,天下間幾乎不會有白吃的餡餅。
五十擔的仙人糧,對於村人來說固然不少。但寧景篤定,這些東西在上位者的眼裡,連渣滓都不算,也就一些小宗派剛好需要。
“烏頭,你這麼喜歡習武,為何不拜入宗門?”
同騎一匹馬,叫烏頭的少年苦笑起來。
“你莫得銀子,又沒靈草靈石獻上,人家為何要收你入山門?若是村中有個能拜入宗門,哪怕隻做個外門弟子,咱們都算朝中有人了。”
寧景心底歎氣。
普通人要登天,難度可想而知。
“寧景,我發現你有些不一樣了。若是以前,你會怕得不說話。”
“病了一場,許多事情看開了。”寧景平靜道。
村子活下去,他才能活下去。沒有撿到天材地寶的運氣,一切隻能靠自己。
二騎老馬前行,包括寧景在內,幾個少年都冷靜至極,一路沒有招惹任何的事情。約摸在隔日的黃昏,才入了落坡縣。
說是城縣,實則沒有富庶的跡象。稀稀拉拉的集市,寥寥的行人,連著青樓的姑娘們,在乍看之下,也不見半丁的花枝招展。
“前二月,兩個宗派在縣中廝鬥,禍及了不少百姓。”打聽回來的烏頭,皺著眉開口,“已經打聽到了,那有名氣的大修士,便在城中最好的酒樓裡。”
“可幫忙?”有少年問。
“那酒樓外有護衛,我不得進。”烏頭咬牙,“等會我們一起候著,見了那大修士,便一起跪下求他幫忙。三十擔,五十擔,八十擔……要多少仙人糧我們都先應下。要不然,村子就保不住了。”
危急存亡之秋,烏頭難得冷靜。
但在寧景看來,這般將性命寄於彆人身上,過於冒險。
“寧景,你這是什麼模樣?這次尋你來,是你讀的書多,懂些交道,想讓你好好勸那位大修士幫忙的。”
寧景點了點頭,打交道的事情,他自然沒有問題。
在前世,他一個銷售黃鼠狼,連續八個月登頂的江南區簽單小魔王,打個交道還是輕鬆的。
“烏頭,這城中可還有其他能幫忙的人?”
烏頭搖了搖頭,“這附近一帶,火水宗勢力很大,沒幾人願意幫的。叔伯們都怕極了,還想著去求人家,但人家都快要屠村子了。不過是帶了個路,那好死不死的貪心賊,偏要去摸什麼鷹巢,就害了整個村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再次聽到鷹巢的事情,寧景的臉色陷入沉思,隻覺得這後山鷹巢,多少有些古怪。
隻可惜,焦急的烏頭顧不得他的心事,急急催了幾人,往酒樓方向走去。
“這便是那酒樓?”
不僅是幾個少年,連著寧景也驚了許久。比起破敗的縣城,麵前的這酒樓端的上是富麗堂皇,連著守在門前的護衛,都是穿著銀縷勁袍。
酒樓二層雕花的長欄上,隱約可見一個個窈窕身影,婀娜其中。有絲竹悅耳,有觥籌交錯,靡靡之音穿人耳膜。
格格不入的是,在酒樓下的空地上,一群乞兒與一群貧苦的少年們,正大打出手,隻為了偶爾扔下來的雞骨碎肉。
“入酒樓的,都是修術法的,也有附近的富貴人,一般和宗派關係比較好,尋常人根本入不得。”烏頭聲音恨恨。
窺一斑而知全豹。譬如大王村裡,人們想吃頓飽食,都要冒著折壽的風險,拚命上山挖仙人糧,去撿野粟來剝煮。
寧景突然在想,要是斷了那些宗派的供養,這世道又會變得如何。
“便等在這裡,那大修士有慈悲心,他若是下來了,你我幾個先哭一場。寧景,你說話客氣些,挑好的來說。若他不幫——”
烏頭臉龐漲紅,“我們便去城裡的鐵坊,多換些刀劍弓弩,與火水宗的人拚了,誰也彆活。”
“我娘挖仙人糧病了好久,我還想著帶她吃頓搓麵。”
“誰不是,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戲園。”
“寧景你不怕麼,你還沒完婚,你家的……宋姑娘對你這般好。”
“彆緊張,先冷靜。”寧景寬慰幾人,“越不讓我們活,便越要想法子活下去。”
少年們逐漸冷靜下來。隻可惜老天爺不生眼睛,並未憐惜少年們的心事。從黃昏等到天暮,又等月上柳梢,那位所謂的大修士,才終於走出了酒樓。
一身寬道袍,手中握著一柄古樸長劍。在酒樓邊油脂燈籠的映照下,一張臉龐頗有幾分正氣之像。腳步端正,仙氣凜然。
焦急的烏頭再按耐不住,第一個跑了過去,沒有絲毫猶豫當街跪下。
村子要活,以他們普通人的身份,根本沒法與火水宗較量。他們能做的,隻能以螻蟻的身份,去討得一份可憐與同情。
“大仙俠兒……救救我村子吧!”
另兩個少年也跑出去,給那位大修士下跪。
寧景剛起身。
那位大修士已經二指一揚,下跪的三個同村少年,被一股氣霧般的東西,穩穩托起了膝蓋。